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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十 章

  罗霄纵队打了两个败仗,被迫向西后,国民党西路剿共总司令部及南京统帅部,弹冠相庆。他们判断,红军会继续向南,到袁水上游和武功山及禾水地区。这一带碉堡林立,交通便利,是消灭红军最好的时机和地区。为了统一这个地区的指挥,他们认为一月前攻占苏区中心的段栋梁中将,是最理想的人选。因此,除让他指挥所属一个师外,还把这一地区其他部队归他指挥。段栋梁感到事关重大,立即统一筹划,全面布置,大有“灭此朝食”之慨。
  段栋梁受到国民党统帅部的青睐是有历史原因的。他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素喜涉猎古今军事典籍,加以多年的军旅生活,经验颇为丰富,故有知兵之名。红军打长沙的时候,他还是少将,长沙战后,升为中将。此后和红军作战,更卖气力,曾得到蒋介石和何键的赞扬。一九三三年春天,何键在长沙成市西路剿匪总司令部,以大军进攻苏区,他是主要将领之一。在一年的战争中,何键进攻苏区的军队,有五个师十五个旅,先后都吃了或大或小的亏,只有段栋梁将军是例外。罗霄纵队指挥员,常常想好好打他一下,但始终没有找到好机会。罗霄纵队离开苏区北上的时候,他乘虚占领苏区中心一个县城。从此,更加自负。
  来围攻罗霄纵队之前,段栋梁听说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要派大员到他的军队校阅,他想在校阅官面前显点本领。就用全部精力,进行练兵。他的目标,是要求部下达到如军事典籍上所说的“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的标准。为达到这种目的,就要把兵士造成毫无理性的机器人,确切点说,就要造成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盲目地供他驱使。
  检阅那天,除了国民政府校阅大员外,段栋梁请了上流社会中许多头面人物来参观。他命令参谋长为检阅场总指挥,除了按检阅的一般规定动作外,还暗嘱其在检阅时表演特殊动作,使检闽时分外生色。阅兵场在湘江右岸,队伍站好后,他和总司令部派来的大员同到校阅场,一声号响,千万只脚马上立正,整齐严肃得象按着一定距离打入地下的木桩一样。大员和贵宾们看到他的军容,连声称赞说:“细柳之风!细柳之风!”
  检阅的最末一项是正步步伐。各部队按次序开步走,将近河边,指挥的人不是叫左转弯,就是叫右转弯,使部队从河岸上绕走。河岸边是一个陡壁,下面是深潭,稍一失足,就会掉到河中。
  最末的一队是段栋梁的警卫队。这一队人的装束,与其他稍有不同,其他部队的服装都是灰色,而这一队都是黄色。脚下不是胶皮鞋,而是短统革靴。警卫队的后面,还有一个小队是执法队,个个提着大刀。他们的任务表面上是随警卫队同时检阅,但兵士们都知道他的实际任务,是来监视他们在检阅中的动作的。在警卫队受检阅的时候,不是象其他各部队一样由各部官长发口令,而是由总指挥亲自发口令。
  总指挥命令他们成二路纵队,一伍一伍地排得很整齐地前进。快到河边,走前面的人都以为总指挥发左转弯的口令,谁知总指挥并没有发口令,他们只好依然向前直走,这样第一伍连人带枪掉下河里去了。这时第二伍第三伍……正盼总指挥快发左右转弯口令时,第二伍的人又落下深水去了。他们直沉水底,河中虽然发出水流的巨大的震荡声,却没有一点人声。等到第三伍快到河边的时候,总指挥忽然叫一声:“左转弯。”
  第三伍的人好象没有听到口令似的,来不及转弯,也落到深水去了。总指挥勃然大怒,甩军刀向前一挥,第四伍及以后的人都左转弯了,他们在转弯的时候,眼睛平视,和身体同时转动,差不多意识不到自己在干什么。
  落到深潭的人,只有两个人顺着水流泅水走了,其余的人根本见不到影子。水花在无规则地荡漾,无数的水泡从水底下不断浮起,先浮起的还没有破裂,后面又浮起了;等后面的浮起后,先浮起的才破裂。于是不断浮起,不断破裂,不久,泡沫慢慢减少、消失,水面终归平挣。
  看到生命一对一对的死亡,中将和校阅人员站在一块,仍谈笺自若,好象小孩踩死蚂蚁一样。水面平静的时候,校阅大员向中将说;“我要把你们的大无畏精神和尚武的气概报告蒋委员长和何总司令。”
  中将两手向左右一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校阅结束后,段栋梁心中非常得意,不断地对自己说:“今天成功了!今天成功了!”
  他回到住所不久,书记送来书面报告给他。他看了一下,是副官长请他批准淹死的人的棺材费的。副官长建议给每人买口价值三十元的棺材,他不假思索地批了“照准”两个字,就放在桌上抽起雪茄来。
  半根烟后,他无意中又溜了一眼那份报告,这次检阅共死了四个人,他盘算一下,三四一十二,就是一百二十元。他立即把报告拿到身边,改批为:“每人发棺材费十五元,抚恤费另议。”随即叫参谋发还,并吩咐他告诉副官长写信给长沙的招募处,赶快招兵。
  晚上,段栋粱辗转反侧,玩味这一天的成功,推测他的上级和社会名流,对他会产生什么印象。他忽然想起“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唐诗,写得多好啊!这是历史的必然。历史上有成功之将,就自然有“万骨之枯”;有“万骨之枯”,就自然有“成功之将”。他这种人生观,是多年带兵确定的。特别是近三年以来,更加深刻。以前他觉得招兵买马,不是容易的事,因而对兵士的生命,总还爱惜一点,一九三一年江淮河汉大水灾的时候,有一天蒋介石问他:“你们队伍充实吗?”
  他回答说:“不大充实。”
  “怎么不充实?”
  “招兵很困难。”
  “吓!”蒋介石惊讶地说,“困难……你们招兵的区域在哪里?”
  “在上湖南,我们的防区内。”
  “难怪!”老蒋很惋惜地说,“你驻在上湖南,眼睛就只看上湖南,其实招兵有什么难!你不知道吗?今年入夏以来,各地阴雨绵绵,长江流域,尤其是淮河流域,不是发了大水吗?灾民不下一万万人,直到现在,还有一百七十县的水没有完全退。这些人没有饭吃,没有衣穿,他们就是我们的后备兵。你只要派人带点钱去,招多少也有。江西剿匪部队,今年差不多都是这样补充起来的。这样,不仅增强了我们的实力,而且救了他们的命,做了一番大的慈善事业,岂不是一举两得?”
  蒋介石还没有说完,中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你想,”蒋介石又用教训的口气说,“中国地方好大,人口好多……四万万以上,几乎占全世界五分之一呀。水旱天灾,年年难免,不是上年,就是下年,不是这里,就是那里,你要兵吗?到灾荒的地方去招就是,政府现在提倡救灾,这样既救济了灾民,又补充了队伍,我重复一句,一举两得呀!”
  听到这里,段栋梁不觉浑身热血沸腾起来,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几乎使他陶醉。他觉得他多年来没有解决的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觉得蒋介石的召见才十来分钟,就远胜于一夜话,他是多么伟大啊!
  他平素对于蒋介石,五体投地,认为蒋介石是当代三大伟人之一,并且拿他作为自己模范。但这时候段栋梁顿觉得他对蒋介石的伟大实在认识不足。自己虽是个英雄,但在大英雄面前,却相形见绌。他手足无措,一种惭愧的感觉涌上心头,几乎使他无地自容。从此,他不仅注意研究蒋介石的一切著作言论,而且注意学他说话的口气,举止,学他在部下面前的态度,特别对于蒋介石这一天所讲的话,经常玩味。越玩昧他越认识到人比水贱的道理。俗话说:“冷水要人挑”,没人挑,水是不会来的。那么,人呢,他是有脚的,只要印上几张布告贴到水旱天灾地方,他就会自动跑来的。因此,今天当他看到他的部下一伍又一伍地死在水里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想到这是他成功的秘诀。现在蒋介石委他以重任,要他扫荡苏区,他决心把苏区化为一片汪洋的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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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段栋梁的住所里,外间照例有办公桌、靠几及其他办公和会客用的摆设,四壁糊着眩目的绿色彩纸,既可以办公,也可以会客。里间是卧室,一张四方桌和床东西相对靠在两边墙上,桌上面的墙上,悬着他夫人的一张八寸照片。微笑姿态,一双流媚的眼睛衬在浓密的卷发下面,雪白的牙齿微微露出。他在休息的时候,常常坐在床边,眼睛盯住她的影子,他觉得越看越漂亮,有时看到最得意的时候,还摇头摆尾地和她微微对笑。
  这天黄昏,他坐在床上,得着他的军队击溃了红军后方的战报,认为是他受命指挥更多军队以来的第一个胜利。他得意忘形,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忽然看见他的夫人向他微笑,好象向他示意:“我的爱,来罢!”
  他于是背脊一伸,两脚向地下一踩,站起身来,慌慌忙忙地跑到桌子面前,伸手取下像片,两手抱着,深深地吻着,牙齿不断地碰在盖着像片的镜子上,发出格格的响声。
  中将狂吻了一阵,就靠墙坐在桌面前,打开美人信笺,悠然自得地写起来:

  我的天使——素,已是夜深人静,我独坐房中,忽然接着一个捷报,派出的部队,摧毁了共军罗霄纵队后方。这是我从禾水向东进军以来的第三次大胜利。
  我正在被人类历史最辉煌的英雄事业的光辉所照耀时,忽然看见你在我面前,嫣然一笑,好象是说:“我的爱,来吧!我庆祝你的胜利啊!”
  我于是走到你的面前,抱着你吻了一阵,这时候我完全陶醉于你的爱的甘醇中,不知道有天,不知道有地,不知道一切……
  我想到你,便想到我的事业;想到我的事业,就一定联想到你。假如,没有我,世界的历史——英雄的事业——还有一点光辉吗?假如,没有你,世界的历史——巾帼的一页——不是也会失去风韵吗?
  最近这一时期,是我十多年军旅生活中所最得意的时期——有这一时期,也不算虚度半生了。
  打开日历一看,从禾水上游向东进军那一天起,不到一个月,拔天险的七谷岭,破匪区的腹心——禾新城,破坏土匪的后方——被服厂、兵工厂,进兵的迅速,战斗的英勇,就是孙武复生也不过这样吧!亲爱的素,这是人生中多痛快多光辉的事迹呵!昨天袁水上游驻军的朋友来电,土匪已经从浏阳河向南。他们奔走千里,人疲马乏,弹尽粮缺,伤兵累累,三个团缩编为两个不足的团了,这群快死的穷凶极恶的匪徒,还想窜回到老巢,真是不知死活呵!我请他们睁大眼睛看看:今日之赣西,是谁家之赣西!
  我现在正计划消灭这股残匪,估计不要多少时间就可以肃清。那时候,我肩章上的金花,也许会有点变动吧!那时候,我一定要到你的身前,紧紧地拥抱你,要你还我的吻债,要借助你那圣洁的唇舌,润泽我这苦战后的枯燥的心肠。亲爱的素,请你耐心地等待那一天吧。
  我这几天很好,每天清早起来,趁着队伍出操的时候,上城墙环绕一周,城墙南临禾水,水面上点缀着许多小舟;两岸都是良田沃野,长着绿油油的红花草和油菜,春风带着媚意从南岸吹来,使人为之心醉。

  中将把信写好了,亲自封得紧紧的,准备投入军邮,忽然门外有人喊:“报告!”
  他立即听出是那位屡立战功而且是他属下的旅长中资历最深的江将军,他好象受到袭击似的,立即把信反过来,同时有点紧张地回答:“请进,请进。”
  江将军进来了,对中将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他回礼请他坐下。
  江将军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和段栋梁中将同学而不同期,头的前部已秃,矮而结实,相貌很象猴子,一看而知是个聪明人,他的朋友们都给他加个猴将军的绰号,他也觉得这个绰号很和他相称。
  “师长,好吧?”江将军第一句向中将请安。
  “好!好!”中将谦和地说,又转问他,“你好吧?”
  “不敢!不敢!托师长和云公的福,没有什么。”
  “今天的仗打得不算坏,师长知道了?”
  “知道了,刚才不久知道的。”
  “是,我早就听到过,现在这一块匪区,是一个省的规模。听说瑞金是国家的组织规模,俨然是他们的中央政府。”
  江将军冷笑一下,说:“说来又气人又笑人,找个县城做国都,找个镇子当省会。”
  段栋梁中将也冷笑了一下,接着说:“历史上的草寇,没有哪一个成了事的。远的不要说,就是拿最近三百年的两件来说罢,一个是李自成,一个是洪秀全,这两个最后怎么样?真是‘死无葬身之所’。现在的共匪,没有南京、北京,只有一个县城瑞金,就成立中央政府,我看他们将来的结果,不见得会比李自成、洪秀全好。”
  “这是草寇的必然下场。”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江将军又放低嗓子说:“郭匪最近逼近袁水了。”
  “是的。”
  “那么会不会南渡袁水窜回老巢?”
  “我已经命令省补充纵队从湘东开到袁水上游北岸堵截,并令我师第四十四旅开到荣州城,在长沙、衡阳征调军商汽车,迅速输送到袁水上游,协同补充纵队一起堵截,采取‘半渡而击’的战术……”
  “好!”江将军高兴地说,“这比沿河堵截或随后穷追都好。妙计!妙计!”
  中将在这位资历较深的下级面前,还是谦和的:“只好这样。”
  “此后我们的担子加重了。”
  “我早就想到了,前几天我听到土匪最近逼近袁水,就知道不好办了。不,不是不好办,只是他们不会办罢了。”
  “对,”江将军停了一下,突然很愤慨而有点痛惜地说,“真奇怪。这一次土匪能向南走,真使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他人多吧,不过是三四千人;如果说他枪多吧,不过是一千几百条枪。至于我们方面呢?专门担任追击堵截的部队也超过他们十几倍,各个地方的保安团队还不知道有多少。本来土匪脱离老巢,正是自投罗网。可是,他们还能南走,我不知道我们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是的,昨天本成来信也说到这个问题。”中将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信,“你看。”
  江将军默读起来,看到中间不觉得读出声来。
  “……赣西共军枪仅千余,前窜入袁锦修、九宫山等地,纵横驰驱,到处骚扰,国军以六师之众,分任追堵,乃该匪安然南窜,不知专任追堵之责者,何以卸其责……”
  江将军冷笑一声,说:“这还说得客气。有人说国军是土匪的运输队。这可太伤委员长的心了。”
  段栋梁说:“是啊,委员长说:‘……土匪没有后方,而我们一帮不争气的军队要做他的后方,要失败去接济他的一切物资,将土匪救活……土匪说我们的军队是他的运输队,这比挖我的心还痛,然而又是事实。’”
  他俩沉默了。
  勤务兵端着热水瓶进来了,他把两个茶杯斟满,茶面上起了一股云雾,江将军喝了一口,浓郁的香味沁入心脾,满意地说:“茶很好。”
  “差不多呀,是洞庭君山茶。”
  江将军又喝一口,闭着嘴巴呷了呷味,才吞下去,随即张开,深深地呼一口气说:“老实说,如果各军都能象我们一样,还有什么红军和共产党……”
  “唏!”中将又冷笑一声,“他们用兵,好象老牛耕田,最大的弱点,是不善于临机应变。当着土匪从九宫山向南走的时候,谁都估计会窜回老巢,上峰也有命令,一面追击,一面特别注意堵截。但追击和堵截的部队,动作不很好协同。追击时,堵截不得力;堵截时,追击也不得力。此外堵截的只注意正面,不注意小路和侧面;追击的只知道跟踪尾追,不能判断敌人行动的总方向,取捷径拦腰截击。据长沙朋友来信,土匪从九宫山走到桃花港,我们的人在南面堵截,恶战一天,把土匪打垮,并压迫土匪向西走,这个胜利,论理也不算小。但他们在胜利之后,接着来个错误。什么错误呢?就是跟踪尾追。原来土匪向西后,忽然折而向南,深夜过了汨罗江,因为他们只跟踪猛追,土匪到这里的时候,碉堡虽多,因为没有强大兵力,当然挡不住。等他们追到河边,土匪已经过了河,上连云山了。这样一来,他们由堵变成追,由向北而向西,又由西而向南,完全做了土匪的尾巴,好象是归土匪指挥一样,说来又笑人又气人。”
  两人同时又冷笑了一阵。
  江将军忽然转为严正的语气问:“步岗呢?”
  “你问曾士虎司令?他……!”中将一面说一面冷笑,“他老兄,已经回长沙去了。”
  “喔!他这一次也辛苦了。”
  中将随即叫参谋取一张电报来,好象不屑说话似的放到江将军面前。江将军仔细默念:“段师长宏宇兄:云密,匪此次南窜,我北线诸军,奋勇追堵,一败之于巨溪圩,再败之于桐禾,本日补充第一总队及厉彭两部,分途追至袁水之路溪、宣顺一带,虽未将匪全歼,然一周以来,斩获甚众,残部不及三千,昨夜已南渡袁水,判断该匪将窜回赣西老巢。弟已命孙师由公路经湘东到禾水上游之北,归兄调遣,余陆续返防。弟现在行军中,拟明日返省,将此役追剿经过,面呈总座。贵部一月以来,旌旗所至,远近披靡,拔七谷岭,攻占共军老巢中心城镇,进军之速,为近年剿匪诸军所罕见。尚望再接再厉,歼彼丑类,功在党国,名垂竹帛,亦弟之荣也。曾士虎寅马。”
  “呵!”江将军老气横秋地笑着说,“他老兄,回长沙了。”接着又说,“今后总部的大计划又会多起来的。”
  “当然,他老兄在图上确实有几下。”
  “这一次他却指挥了十万大军。”
  中将又微微冷笑一下,随即摇头摆尾,拿腔拿调说:“云公所用非其所知啊。”
  “是的!是的!”江将军似乎兴奋起来,又喝了一口茶,“天下如果只有所用非其所知的事,那也罢了;可是,不幸的是还有所知非其所用的事,或者说‘用而不及时’。”
  这话正说出了段栋梁中将想说的话,他本来已经到了口边,因太露骨就收回去了。江将军说出后,他满意得内心狂笑起来,但却装着镇静,只微笑一下。猴将军也察觉了他这句话使他的上司很满意,心里也很快活,等了一下,忽然转了念头,说:“师长,如果共匪真过了袁水,回到老巢一时很难恢复疲劳,也补充不起,我们应该趁着这个好机会,迅速进攻,不让他有喘息的余地……”
  “对,等孙师来接防和四十四旅归建后,就可以行动。”
  “他们几时到?”
  “孙师现在袁水北岸,还在追击中。四十四旅到袁水上游后,力求消灭敌人。如敌南渡袁水,就依然用汽车运茶州,到茶州后,两天急行军就回来了。”
  “北面部队这么多,怎么还要从我师调一个旅去?”
  “谁知道!我也是为了剿共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孙师此次奔驰千里,现在也还在追击中,可谓辛劳。他们的情况怎样?”
  “不大清楚。”
  “守碉堡没有问题吧?”
  “应该没有问题。”
  “他老兄这一次也走苦了。”
  “现在不会走了。”他不冷不热不轻不重地说一句,好象再没意思来议论这些问题一样。
  “行动方向还是向甲石吧?”
  “对。到甲石后再向北搜剿。”
  江将军站起来,向中将告辞,中将送他到门口,小声说:“注意军事秘密。”
  过了五天,孙威震率一个师到了,段栋梁师一个旅也归建了,段栋梁下达了准备出发命令,命令上只规定随时准备出发,没有说哪一天行动,向哪里去。部队接到命令后,有的买行军用品,有的制干粮拉民夫,有的参谋们打听哪天出发,向哪里去。指挥机关和参谋们虽然有意保守军事秘密,却在无意中走漏了消息。隐藏在禾新城内的革命分子,很快就知道了国民党军队在准备进攻和进攻的方向。
  又过了三天,就是出发时间了。中将在先一天晚上,叫勤务兵捡出行军时要带的东西,又亲自取出他夫人新由长沙寄来的秋绒服,准备第二天穿。睡眠之前,吩咐卫士说;“明天早四点叫我起床。”
  第二天早晨,中将按时起床,穿上新军装,挂上肩章,紧束三八刀带,又把指挥刀系在上面。出了房门,走到街头,他那肥壮的海骝,见他来了,奋鬃长啸,好象预祝主人的凯旋一样。中将上了马,挺腰振臂,前呼后拥,威风凛凛向集合场前进。
  集合场是块大草场,白军以团纵队并列起来,面向西方。最右边插着师旗,师旗左边是特务营营旗和营纵队内的排横队。横队左边八步是旅旗,旅旗左边四步是团旗,团旗左边四步是营旗,再两步是连旗,再四步又是团旗,这样按右翼团的次序排列,再八步又是旅旗,这样依次排列下去,一直接到禾水边上。各营的前面是乌黑色的机关枪。机关枪后是三个步兵连,再后又是机关枪连,又是三个步兵连……从侧面看去,第一列的旗,不管师旗或旅、团、营、连旗,都整齐在一条线上,机关枪和人的位置也分列得丝毫不紊。各团的连,也在一条线上。从正面看去,各团的营旗连旗,都是在一条线上。高级军官都穿秋绒军装和革靴,有些还背着指挥刀,上尉以下的官长,完全胶鞋,兵士是草鞋。所有的人都有臂章,臂章上面写着“国民革命军”的番号,而第七、八团则写着归他指挥的另一师的番号。中将刚到集合场,一声立正号音,从人海中雄壮地叫起来。他看着千万人的左脚向后一收,同时枪向右胯一靠,“嚓”的一声,整齐地响起来,他在马上举手回礼,扬鞭检阅,马头朝天,马足悬空,千万个人挺胸直背,千万双眼珠都象探照灯一样的随着马头目迎目送。直到他叫了一声“稍息”,才解除紧张的脸色。
  中将看到他的军队,人肥马壮,刀枪整齐,特别英雄威武,不觉得欢欣鼓舞,心中自言自语道:“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段栋梁于是立于全军的中央,高声叫道:“弟兄们,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又到了!你们还记得去年秋天在茅村同我们打仗的那股土匪吗?他们最近在袁水以北地区,被友军打得七零八落,无路可走,又逃跑回来了。那些亡命之徒,人数不多,走了几千里,没有饭吃,没有衣穿,象叫化子,路都走不动,更说不上打仗了。他们的武器,你们是知道的,没有大炮,没有飞机,只有几杆烂步枪,他们的子弹,从来就少得很,现在更少了。我们应该乘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歼灭他,免得以后再劳神!
  “我们是百战百胜的军队,有智有勇,能攻能守,别的部队不能担任的任务,我们可以担任;别的部队打败仗的时候,常常就是我们打胜仗的时候。假如所有的军队都同我们一样,土匪早已完全消灭了。
  “剿匪的任务,是神圣的任务,希望你们勇猛向前,谁的勇气不够,我分给他一些余勇罢!
  “但是,我相信你们是有勇气的。古话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又说‘有不可战之将,无不可战之兵’,我既然勇气有余,难道你们还会不足吗?我既然不是不可战之将,难道你们还是不可战之兵吗?”
  中将讲到这里,突然提高嗓子问了一声:“弟兄们,有没有勇气?”
  “有!”人丛中发出一声千万个口合成的洪大而整齐的回声。
  “打倒共产党!”
  “消灭共产党!”
  “蒋委员长万万岁!”
  部队不可一世地向西前进了。中将随着前卫旅之后,不断地注意前面和左右两侧的情况,不时催促部队快点走,去迎接预期到来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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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春分时节,天气暖洋洋的,太阳从淡白色的云阵中放出平和的光线;田野里长出绿茸茸的红花草和油菜;红花草开着淡红色的花;油菜花金黄灿烂;满山遍野,杜鹃怒放,红的黄的粉的,交相辉映。
  这时期,大地复苏,河水解冻,蛤蟆、鳅鱼、鳝鱼、鲫鱼都在水田和沟渠里活跃起来。一群群的鸭、鹅,清早从笼里走出,奔赴田野、水塘;傍晚,它们大腹便便地一摇一摆地又踏上归途。牛羊相呼,结伴而行。大地充满了活力。
  这里在红色政权建立之前,大部土地集中在地主手里——多的到百分之八十,少的也占百分之六十,农民租种土地,勤劳耕作,也得不到温饱。工农兵政权建立后,农民平分了土地,深耕细作,放心下肥。农忙时期,不论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只要有红军或党政机关驻扎的地方,就得到了他们的帮忙。农民除了供给红军以外,还有余粮酿酒、喂猪、养鸡、养鸭。一天三餐,早晚还有糯米甜酒。青年和儿童,模仿红军的装束,戴军帽,打绑腿,俨然是红军的预备兵。青年妇女,戴着青色或蓝色的头巾,赤着大脚,和男子一样打柴割草,下田做活,参加各种社会活动。闲暇的时候,三三五五的跳舞,唱歌,游戏;她们钦佩红军的英勇,羡慕红军的光荣,有的和红军交朋友或恋爱,有的鼓励丈夫、哥哥、弟弟去当红军。
  老百姓热爱自己的军队,踊跃参军。还在井冈山时代,很多人参加朱毛红军。一九三○年,组织一个小师,编入黄公略的第三军,参加长沙大会战。以后有许多人参加红军第五军、第七军和二十军。至于罗霄纵队,绝大多数都是这个地区的人,他们生长在这里,向东南西北出击,疲劳的时候,就回红区来休息。他们把自己的心魂,寄在赤色区域这个大家庭中。雄壮的苏区!美丽的苏区!丰饶的苏区!自由而幸福的苏区!
  罗霄纵队经过几个月的奔波之后又回到了苏区。苏区人民喜气洋洋,有的来找丈夫,有的来看儿子,有的来会兄弟。送慰劳品的,唱慰劳歌的,给红军洗衣服补破烂的,一队队,一群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你来我往,络绎不绝。
  北乡区政府设在村中大祠堂内。祠堂门口是块不大的草场。进了大门,横过走廊,是一块十五六步见方的院场,左右为厢房,上面是祠堂正殿。农忙时节,本来应该人少,但这几天祠堂里热闹得很,送蔬菜的,担猪肉的,还有提着鸡蛋的,带着油炸豆腐的,来了一批又一批。区政府的工作人员都出动了,清点数目,接收东西。把一个本来不大的场院挤得水泄不通。
  从村子西面来了一群妇女,头上戴青色或蓝色头巾,手中拿着木槌,有些带了胰子,有些带着皂角和茶楂饼。为首的是个青年女子,齐眉短发,一束刘海整齐地排列在额前,浓眉,丹风眼,大眼睛下的两酒窝平添了她女性的魅力。同其他妇女一样,她手中也拿了木槌,头戴着青色头巾,不同的是头巾略往后系着,一朵鲜红的杜鹃花插在左边头发上,在红花映照下,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一双有神的眼睛更显得神采奕奕。她就是余贵秀,作战参谋冯进文的未婚妻,不过,这秘密尚未公开,知情者仅几个人。快到村口,余贵秀越发走得快了,士兵们站在村口,自动地列队欢迎,还有的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余贵秀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领头的是余队长,余贵秀!”
  “是啊,有名的支前英雄。”
  “听说同我们冯参谋是一个村的。”
  “喝,关系还不错!”
  她知道这里有熟人,但不知是谁。昕到议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时,脸唰一下红到耳根,更不敢抬头细看了。
  “余队长来了,余队长来了!”有几个人同她打招呼。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她只得微笑着扬了扬手,头还是不好意思地抬起来。
  分别了几个月,余贵秀时刻惦念她的未婚夫!出发之前,他们就说好了,这次回来就办喜事。现在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可他却一直没有露面,余贵秀心里象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扑腾乱跳。她整整两夜没有睡好,今天一大早,就把妇女们组织起来,为红军服务,当然还有另一层意思,借机来会会冯进文。
  红军战士知道她们是来慰问的,不问缘由,就主动带路,把她们分到各连去了。余贵秀只好招呼大家帮助战士们洗衣服、补衣服,把另一个念头先压下了。
  她们到井边提水回来,把衣服浸在水里,带皂角茶楂饼的,就用刀把它们砍成碎末,放入盆中,用热水泡七八分钟后,再用棍子左搅右搅,盆里立即浮起一层肥皂泡沫,然后掺上冷水,把衣服浸在里头,于是所有人动手洗起来,立即响起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
  半午过了,朱福德从外面走来了,他看见了余贵秀喜笑颜开地说:“余队长,好久没见到你了。”
  余贵秀也笑着说:“朱大叔,你好吧?”
  “好——回苏区来了,什么都好。”
  “我们望了你们好几天了。”
  朱福德前面有个士兵,笑着说:“望我们?怕主要是望冯参谋吧?”
  大家都笑了,朱福德也笑了,一双粗糙的大手搓来搓去:“嘿嘿,还没有见着进文吧?”
  “没,咱们都忙着哩,不见他”余贵秀答道,低头继续洗衣服。
  “那怎么行,再忙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工夫。我去找他。”说完就连跑带颠地走了。余贵秀喊了几声“朱大伯,你别去!”他理都没理。
  余贵秀望着朱福德远去的背影,恨不得跟朱福德一起走才好。“我真笨,怎么就不能找个理由离开一下呢?”她在心里暗暗地自责了一句。
  好不容易等到朱福德回来,却仍不见冯进文。朱福德的神态就象打了霜的瓜秧——蔫了,喃喃地对余贵秀说:“他不在司令部。”
  余贵秀听得很明白但也不好追问。朱福德走又不走,没精打采地站着。
  余贵秀手脚快,要洗的衣服快完了,她也忍耐不住了,问朱老大:“他哪里去了?”
  朱福德走到他身边,低着头小声说:“听参谋说,昨天保卫局把他带走了,连郭司令事前都不知为什么。”
  “保卫局?”余贵秀吃了一惊,手中的棒槌掉到地上,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半响她才说:“我去问问,如果他真是反革命。我就和他一刀两断,如果不是,我们就结婚。”
  “不能去,孩子,”朱福德劝说着,在河边来回踱步,“郭司令都不清楚,你还能问清楚?”
  “不,我要去,我要弄个水落石出,”余贵秀抽泣着,口气十分坚决地说。说完,便向区政府所在地跑去。
  在郭楚松的司令部里,参谋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对着发脾气的郭司令,不敢吭声。冯进文被保卫局带走,他们也是莫名其妙。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一定是同抓AB团有关,冯进文的老家已经抓了好几遍,区乡干部一茬又一茬地抓走了。红军中也抓过很多人,有些人还是经过“自首”才工作呢。冯进文早就是怀疑对象,只是郭司令不同意抓,才拖下来。这两年当参谋,常常接触外界的人,他偶尔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被保卫系统的工作人员听到了,新旧帐一起算,回到苏区就被抓走了。
  这时,进来一个人,银铃般的说笑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哎呀,郭司令,你在这儿,叫我找了好半天。”郭楚松一看,见是杜崇惠的老婆——李桂荣,便吃了一惊。杜崇惠的老婆还是那么贤惠,一进门就亲热得很,说起话来,声清气和,叫人觉着大方而舒服。
  “你来了。”郭楚松脸上愠色立即换成笑容,不过,笑得不自然,只是嘴角稍微抽动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桂荣同志,坐吧。”郭楚松手一指椅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二十来岁,蓝色头巾下一张圆脸,象新放桃花;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在两道略向上飞扬的眉下闪着光;穿一件青竹布上衣,脚蹬布鞋,右手拎了一壶米酒,左手挂了个小竹篮,不用问,那里一定是鸡蛋花生之类。她旁边站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牵着一条小黄狗,怯生生地瞪着眼睛看着这陌生的地方。
  郭楚松向愣在一旁的参谋们努努嘴,示意他们回避一下,这才走到她的跟前,在桌子对面坐下了。
  “几天前就听说你们回来了,等了几天,也不见你们回家,我想一定是工作忙,抽不开身,就和我弟弟一起把东西送到这儿来。你们就在这儿吃吧。”说完把米酒往桌子上一放,腾出右手,打开筐子盖布,里边不仅有鸡蛋、花生,还有蘑菇、木耳、腊肉,满满一小筐。
  小男孩把手中的绳子交给郭楚松,说了声:“给。”
  郭楚松问:“你牵小狗来干什么?”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说:“司令喜欢吃小狗,爸爸妈妈让我送给司令的。”
  “是啊,这条小狗是家里自己喂的,他早就说要送给司令的。这也是我舅舅和舅妈的一点心意。”杜崇惠的老婆在一旁帮腔,
  “不行啊,嫂子,东西我们不能收,你拿回去吧!”郭楚松看了这位朴实的农村妇女一眼。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郭楚松马上移开了。
  “怎么说呢?”郭楚松心里犯难了。
  “郭司令,我姐夫哪去了?”小男孩的发问打破了窘境,说出了她想问的话。
  “他……没有回来。”郭楚松结结巴巴地说,但又不能明说。
  “他没有回来?”杜崇惠的老婆瞪大了眼睛看着郭楚松,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转,“是不是牺牲了?”
  郭楚松没有回答。李桂荣意识到是郭楚松默认她的猜测,又说;“怪不得好几天没有回家。”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她低头用衣服一角擦了一下眼泪,抬起头来,询问的目光又朝郭楚松射来。当然,她是不愿郭楚松证实她的判断的。
  郭楚松也看了看她,缓缓地说:“没有。”说完又重复一句,“他没有死。”
  一听到这里,杜崇惠的老婆心情和缓些,眼泪也停住了,但还是有些疑虑,进而又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说:“那他是不是执行任务去了,这个人,带封信给我也好,让我……”
  “不是执行任务,”郭楚松带着同情和怜惜,向她说了一声,“他走了!”
  “走了?!”李桂荣吓了一跳。刚刚阴转晴的脸一下子又变成愁云了。她试探地问:“他被敌人抓走了?”
  郭楚松答:“不是。”
  “是逃跑了?”
  “还不能这样讲。”
  “他到底怎么啦?”李桂荣着急起来。
  郭楚松深沉地对她说:“你不要着急。老杜是离开我们了。我现在把他离开红军的情况细细地跟你讲一下。”
  郭楚松把杜崇惠出走的情况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他说:“老杜从前是个革命者,是值得你爱的。现在,他离开革命了,离开了你,连招呼也没有打就走了……”面对这位受过苏区小学教育而且对时事政策有一定了解的农村妇女,郭楚松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
  大家都沉默着,房子里的空气显得沉闷紧张。半响,李桂荣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出发前我发现他情绪低沉,可没想到他会脱离红军,这实在不象话。但我相信他是好人,走的时候枪和文件都留下了呢。他会回来的,我等他。”
  郭楚松自杜崇惠走后,从杜崇惠的出身经历、性格以及他在革命队伍的地位作了分析,认为他是不会回来的。他不愿李桂荣这样一个青年女子盲目地当一个痴情的人,就以开导而带劝解的口气说;“唉!他把你忘了,你何必再想他。”
  李桂荣又抽泣起来。她处在突然出现的矛盾心理中,眼前的现实催促她尽快脱离这种处境,她站起身就走。
  郭楚松拦住她说:“把东西带回去吧,你的心意我收下。”
  “郭司令,这些东西是送给红军的,你要是不收,我会更难过的。”
  “好吧!”
  郭楚松把他们姐弟送出门外,天空起了一片乌云。他目送李桂荣悻悻地走开,烦躁的心境中又象多了一层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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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半下午了,罗霄纵队司令部的门口,来了一个小女孩和老太太。老太太象一般青年妇女一样,留的短发,只是头发倒梳,没有刘海罢了。额上虽然开始现出皱纹,头发也开始花白,但是两只眼睛,还是通亮的,特别引起人们注意的,是快六十的女人,也是一双大脚,一双布袜,走起路来,不弓背,也不低头,更不用说拄拐杖了。小女孩不过十岁,倒提着母鸡,走在老太太前面,有时回头去和她谈话。
  这位老婆婆就是陈廉的母亲,大家都叫鄱湖婆婆。别看这位大脚老太太,她的经历可不一般。
  鄱湖婆婆原籍在南昌。父亲是前清贡生,教了二三十年书,也做过八九年小官,积下了一些家私,在家养老。鄱湖婆婆小的时候,跟着父亲读书,读到十几岁。《论语》、《孟子》、《左传》、《诗经》,都来得几下……
  她十六岁那年,父亲没有教书了,她也就没有读书了。就在这一年,她家里把她许给南昌城外一个姓张的地主家里。十八岁那年,南昌办了一所女子学校,她得到父亲同意,就进这个学校读书。这年冬天,张家来求大庚,要过门。也在这个时期,听到一些消息,说那位张家相公虽是读书人,但品行不好,赌钱打牌,酗酒打架,她就以继续读书为名,向家里表示不愿出嫁。但是张家催了几次,她父亲母亲又动摇了。父亲说:“你已许人了,人家来抬,怎么好说呢?”
  “我还要读书。”
  “出嫁以后,我可以同张家说让你继续读书。”
  “我差一年就毕业,毕业后再说。”
  “你已经十八了,怎好说。”
  “十八岁也不算大。”
  “现在的姑娘,十七八岁的都出嫁了,”
  “我现在是读书的时候……”
  “张家几次来求,怎么能拒绝。好女儿,你从小就读孔夫子、孟夫子,知书明理,也该体谅爹爹。”
  “孔夫子也没叫我不读书!”
  “孔夫子固然没有叫你不读书,但是也没有叫你一定要读书!三从四德的道理,你早就知道的。”老人家有点气了,一边敲桌子一边说,“你读书读到哪里去了?”
  “我读到肚子里去了。”
  “你如果读到肚里去了,就该听圣人的话。”
  “我是听圣人的话。”
  “你如果听圣人的话,就该听爸爸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愿意,难道是听圣人的话吗?”
  “根据圣人讲的,就不该现在叫我出嫁。”
  “真是岂有此理!你难道不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圣人讲的?难道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圣人讲的?”
  “不错,这是圣人讲的。但圣人还讲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我现在才十八,为什么就叫我嫁呢?”
  父母没办法,只好答应她毕业后再说。在学校的后两年中,她接受进步思想,更不肯嫁给那个姓张的了。刚毕业,她父亲旧事重提,而她却一口回绝,于是,她和父亲发生了更尖锐的冲突。
  “他吃喝赌博,我才不嫁他。”
  “他是有钱人家,那些事,哪个富家子弟也难免的。”
  “我不喜欢他的钱。”
  “你嫁过去后,可以劝他改邪归正。”
  “他不改呢?”
  “那也没有办法,生庚八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们早两年就接了他家的婚书。”
  “爹爹难道要叫你的女儿到他家去受罪吗!”
  “什么罪?你到张家以后,不愁吃,不愁穿,福也享不完。张家是有钱有势的人,真是三里马来五里轿,比我这个门馆先生好多了。”
  “婚姻论财,夷虏之道,爹爹,你是有功名的人,怎么这样说?”
  爹爹发脾气说:“你倒要教训爹爹了,我费尽心机要你以后有福享,难道也错了?”
  “我在家跟着爹爹妈妈苦惯了,难道不去享张家的福也不行?”
  “不到张家到哪家?”
  “以后再说罢,我这一生也不一定要嫁人。”
  “你说的什么?”爹爹脾气更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就是这样!”
  “我要嫁也该嫁个好人家。难道爹爹还要女儿去陪别人赌钱打牌!”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以前说要读完女学,要到二十才嫁,我两条都答应了。我也是这样叫媒人回答张家的。你现在又说张家不好,又说以后不一定要出嫁,这怎么办?咳!……”
  “不要紧,现在世界讲自由了。我在学校看到上海出的女报,就是这样说的。”
  这句话把爹爹惹得更火了,他生气地说:“那是胡说八道的。从来男婚女嫁,是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自由?那是说不出口的话,你怎么弄得这样糊涂了。”
  父亲又再三劝她出嫁。母亲既疼她又回绝不了张家,只眼睁睁地望着她不说话。这样又拖了半年。有一天正在吃午饭,忽然进来四五个陌生大汉和两三个中年妇人,一把拉住她要换衣。花轿到门口了,父亲母亲也来劝,她死命地哭叫,衣服也不换。抢亲的人硬把她抬上轿去,飞快地跑了。从此,她到了张家,一周之后哥哥把她接回娘家。几天之后,张家来接,她不肯去,过了几天,张家又来接,她在家庭的逼迫下勉强回去了。从此张家就再不让她出门。她实在没法就变更主意,在公婆和丈夫面前假装殷诚,并说怀孕了。张家以为她死心了,让她回娘家。她回去后,决心不回来。张家多次催也不去。张家相公自己来接,她就躲起来……
  又过了半年,有一次,张家相公突然来了,死命拖她。房子里有好些人,谁也不敢帮她。刚拖出门,她右手抓住门框,死也不放。他抱住她的腰拖,她也死死不放。这时旁边看的人越来越多,在她家做木匠的陈师傅实在看不下去,大声喝道:“拖什么!叫她自己去!”
  陈师傅带头一喊,邻居好些人都壮了胆,同声叫道:“放手!放手!”
  张家相公早已拖得精疲力尽,听大家一喝就放了手。
  从此,她还是住到家里。但是,婆家天天来催,并说要到衙门告状。娘家也无情地逼她,她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想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跑。死是不愿意的,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她想到木匠陈师傅,半年前曾在她家做过两次活,在她家一起吃饭。木匠家在吉安,父亲早死,母亲改嫁,由伯伯抚养,长大学木匠,跟师傅在南昌和樟树镇一带做工。虽然认识不到几个字,但勤快而精明,家里的人都喜欢他。她空闲时,常同木匠说说话。木匠家里来信,就找她读,她连他家许多情况和住址都知道。这样一来二去的,有了些好感。年关快到了,木匠要回家,有一天他突然问她:“你真的不回张家了?”
  她直截了当地说:“自然。”
  他这样问也许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在她的心里却起了波澜。她内心很矛盾,他是年轻木匠,自己是书香闺秀,虽然天下讲自由了,也不好同他自由起来。
  婆家和娘家天天逼她,更促成她快点跑。她决心去找他,但是要十分秘密,绝不能让家里人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在那个世界,一个女子单独出门,是很艰难的。但是她父亲教她读《木兰词》,知道木兰当了十二年兵,同伴都不知道她是女的。她也没有什么巧,随时随地注意就是了。自己是大脚,也会官话,跑吉安,不过四五天,看来不会有多大问题的,她借去姑母家为名,在姑母家住了两天。回来的时候买了双云头鞋,一件竹布长袍,一件马褂,一顶青色帽和零星化装用具回到家里,又偷了父亲编发辫用的旧青锁线。夜晚,趁着家里的人睡了,偷偷点上灯,对镜化装,果然象个小童生。不过在家化装好后逃走有许多困难:第一,白天很难穿男装离家;第二,易引起巡察、更夫的怀疑。可是,不在家改装,等出门后再改装就更困难了。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在家里先化装,内穿男装,外罩女装,这样白天就可以公开离家了。一天晚饭后,她对母亲说到姑母那里去取两本书。母亲同意了。
  第二天快天明,她穿上男装,外面套女袍女裤。云头鞋、青锁线则藏在龙须草提包里,外面再盖条手巾。天明以后,家人都起了床,她就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出门不久,她想脱去外面的女装,因没有机会,只好继续走。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学堂,学堂旁边有个厕所。她进了厕所,脱掉女罩衣,把辫子的红头绳扯掉,换了青锁线,然后换上云头鞋,赶快跑出来。从此,就以男子的姿态出现在世界上了。正午,有去吉安的船,就搭船去了。
  在船上,不方便的事,是大小便。为了避免别人怀疑,只有等船靠岸的时候偷偷进公共厕所。还有一件事是说话,女人声音尖,她就尽量少说,要说就故意放粗喉咙。
  第七天,走到吉安北面四十里一个镇子,找到了木匠家里,她一见到木匠,就叫他的名字,木匠本来和她很熟,见到她变了装,一时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们在家庭长辈同意下结成夫妇。为了掩人耳目,小俩口到禾新去做木工、做裁缝。他们靠两只手,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到了民国十六年,成立农民协会,他们都成了积极分子。一九三○年红军打开吉安,他们又送唯一的儿子参了军。
  快到祠堂门口,里面有人叫道:“鄱湖婆婆,你老人家来了。”
  老太太看了看,并不认识,一面进门,一面回答说:“是,同志。”
  “鄱湖婆婆,你又给红军送东西来了?”
  “是呀,司令呢?”
  “在里面,你跟我来。”
  老太太和小孩进去了,快到场院边,看见郭楚松站在场院中间,正在和一个背驳壳枪的红军谈话。
  郭楚松一见她,忙先打招呼:“鄱湖婆婆,你老人家来了。”
  “哟,郭司令,你可瘦了。”
  “从家里来的?”
  “是呀。”
  “呵!”郭楚松眼睛一睁,“走了十八里。”
  “不要紧,我还走得。”
  老太太说着把手上的鞋袜放在地上,又叫小女孩把母鸡放下,说:
  “我送些东西给你们。”
  郭楚松慌忙摆手,“不!不!你老人家留着自己吃,给自己补养补养身体!”
  “唉,自己人还见外。鞋袜是我自己做的,鸡也是自己喂的嘛!”
  郭楚松问:“见到陈廉了没有?”
  “没呢。”
  “我去把他叫来。”
  “别急,别急,我还有急事哩。”鄱湖婆婆说着,解开衣襟,掏出几张小纸来,递给郭楚松。
  郭楚松打开一看,忙问:“鄱湖婆婆,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材料是有用的吗?如果有用,那就不算白走一趟。”原来是份禾新城的敌人兵力布防的详细材料。
  “用处太大了。”郭楚松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们队伍刚回来,很需要禾新城敌人的情况,是怎么弄到的?”
  鄱湖婆婆笑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你自己去的?”
  “是呀!”
  “那多危险呀!”
  老太太仍然笑着,说:“五天前,县军事部部长到我们乡公所,要乡公所派人进城去探听城内敌人的情况。可是,禾新城的敌人,封锁很严,男子不准来往,除了小女孩和老太太,准进不准出。中午过了,还没挑出人来。我知道以后,就到乡政府,对他们说:‘我去。’”
  “他们都说:‘你去是好,就是城里认识你的人太多。’
  “我说:‘认识的人大都是好人,就是坏人,也不会想到我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婆是来搞情报的。’
  “他们就同意了。第二天早晨,我把我的老行头——剪刀、尺、熨斗、针、线——拿出来,朝城里去。离城两里,到了国民党军队的哨所,我故意把行头露出来,哨兵瞄了一下,问也没问一句就放行。到城门口又一道哨,哨兵问我从哪里来,进城干什么,我从从容容回答,他们就让我进城。我一直到十字街,进了一间杂货店。老板娘和我还合得来,但当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发愣了,问我来做什么,我说:‘到城里来找点零活做。’
  “她将信将疑。我又给她解释一下,她虽然没有怀疑我什么,但多少有点不满,认为在这兵荒马乱年头,随便出门,是不合时宜的。可是,她愿意我在她那里暂住。
  “这间杂货店,铺面还宽敞,后面有几间较好的民房,我进去不到半点钟,就知道这里住的是十五师八十六团团部。团长和参谋副官住我后面,传令兵勤务兵也有住铺子的,也有住在后面的。我看到他们有的衣服破了,就帮他们缝缝补补。他们不给钱我不讨,给钱我也要。在做工的时候,他们常常来看,有时等着要,我就倚老卖老,问他们的家庭情况,问他们出来多少年月,有父母的问他们有兄弟没有,有老婆女儿的,问他们有人养没有;寄过钱回去没有。官长来了,他们就不讲,我也不讲,这样搞了两天,就同他们混熟了。我认识几个字,常常从他们拿的信件上看到他们部队的番号、住址,也听到他们讲部队的情况,有时候还专门问他们些什么,他们也告诉我。这样一来,只两三天,就把十五师的各团番号,团长以上当官的姓名,一个连有多少人,多少枪,士兵的情绪,伙食,甚至于某些军官太太的私生活都知道了。我一知道就死死记着,晚上睡觉,也念叨一遍两遍,我虽然认字,但不用纸写,就是抓住我我也可以辩驳和抵赖。回来的前一天,我到禾新西门门口一家小饭店,这是县军事部长在我走之前秘密约定的联系地点。拿了三张写满针头大字的纸,还有一张地图要我带回来。我就拉开鞋面,把纸和地图放在鞋底夹缝里,再加块粗布,再把鞋面绱起来。第二天中午,我就向老板娘告别了。可是,没有军队和反动派政府的条子,是出不了城门的。我从哪里去找呢?我跟一个交上了朋友的传令兵说,要回家看看,请他带我出去。他开始不答应,经我说些好话,就同意了。昨天上午,他托团部的两个采买带我,他俩正要出东门外去买东西。哨兵只准采买出去,要我留下来,两个采买很和气向哨兵请求说:‘老太太要出去走走人家。’
  “‘没有放行条,不能出去。’
  “‘是老太太……’
  “‘那是上面的命令。’
  “‘命令当然是命令,不过一个老太太什么要紧——她懂得什么。同时我们到村里去采买,她同我们一块讲句话也方便点。’
  “哨兵同意了,不过要检查一下,我把剪刀、尺、熨斗给他们看,身上就是一件旧衣,他们搜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这样我就随着采买出了哨所。里多路后,采买停在村子里找东西,他们不管我了。我和他们打个招呼走了。我想到情况紧急,一步也不敢停,直到昨天半下午才回到村里。我没有回家,直到乡政府,我把几天来得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乡长,他叫文书记下来,我又把鞋面割开,取出文件,乡长立即让我送到这里来。”
  “啊!太谢谢你老人家了!”郭楚松激动地说,“不是你老人家亲自去,难得到这样难得的情报啊!”
  “算不了什么,今后如果用得着我,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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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郭楚松、黄晔春根据红军总司令部和苏区省委的指示,决心利用苏区的优越条件,在敌人从禾新城向其他地区进攻的时候,寻机伏击其继续深入的一路、两路,国民党军队集中在苏区中心的禾新城,力量大,声势也大,但他们四周在苏区人民及其武装的包围中,形成孤军,犯了兵家之忌。
  罗霄纵队除北上回来的两个团外,还有原来留在苏区的一个团和一个地方独立团。伏击敌人那天,他们完全轻装,每人除枪支子弹而外,什么都不带。他们着装并不整齐,有的穿红军军装,也有极少数穿白军军装,有的穿草鞋,有的穿布鞋。只有一件是整齐的,就是头上戴的是红军帽。指挥员穿着和士兵一样的衣服,如果不是身上有手枪的话,就和普通士兵分不清楚了。他们脸上洋溢着临战前激奋的情绪。高级指挥员们早晨起来的时候,还披了风衣,去集合的时候,却激动得脱下了。
  郭楚松到集合场,来到原来留在苏区的那个团前面,立即被眼前排列着的九挺重机枪吸引了,他看到九挺机关枪只有三个子弹箱,就问机关枪连长:“怎么只有三个子弹箱?”
  “没有子弹了,”连长立正回答,“其实三个箱子只有一个有子弹。”郭楚松走到子弹箱面前,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空空如也;又打开一个,又是空空如也;等他去开最后的箱子的时候,连长先打开了,并小声说;“这一箱也只有一百四十一二发子弹。”
  他提起弹带头,看了看,的确是空的。他顿了顿说:“用三四挺枪上火线就行了。射手和弹药兵还是要去,以便缴到敌人机关枪或子弹时,随时有人可用。”
  离埋伏的位置还有十二里地,为了不因队伍过早到达,增加走漏消息的可能性。郭楚松命令队伍就地休息。
  这时李云俊带了九个人,都穿便衣,二人一组,每组带一支马枪,一支土枪,几个手榴弹,从郭楚松身旁走过。他们是担任在敌前进大队的中段的侦察任务的。郭楚松忙对李云俊说“五里一组,敌人来了,不要死顶,打枪报信就行了。”
  “是。”
  李云俊的小队走过后,郭楚松问黎苏“派到敌人行军纵队后一段的侦察队走了罢?”
  “早走了。”
  “谁带去的?”
  “张山狗带去的。”
  “也是五里一组?”
  “是,和李云俊的便衣队相连接。”
  半点钟后,下雨了。郭楚松很兴奋,说:“今天好天气!正利于我们伏击敌人。”命令队伍前进。只有点把钟,各团都到达离敌人前进路上的右侧约三里的起伏地段。他预定的主要突击方向是右翼,就是敌人的先头部队。他在担任突击队的三个团到达指定的位置后,叫他们在听到右前方甲石山上炮响的时候,就开始前进,并指定各团的攻击目标和前进路线、战斗正面以及预备队的位置。他说:“攻击的时候,各部队要迅速展开,分成多路纵队,在短时间内以全力投入战斗,以便迅速搞掉从杜合村到甲石五六里地段的敌人,”他用右手指着左前方三里远的高地,又转到右前方三里远的高地,“搞掉这一段,就协同独立团打他们的后续部队。”
  他叫大家隐蔽休息,只等前面响枪报信。自回苏区以后,他对苏区的战局,不敢有半点乐观,但对于捎灭敌人的先头部队,却有很大信心。他知道他们和敌人比较起来,不仅在战略上,优劣之势相差很远,就是从这一天的战术情况来说,自己的兵力也处于绝对劣势。但他却在敌人的优势中,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就是敌人无论有多少人,他从县城出发到甲石的四十五里中,只能单线行军。打他的前卫,他的后续部队不可能一下子集结上来。他们以全力对敌的先头部队,在数目上也不算优势,但他们是预伏于敌人行军纵队的侧面的,便于同时迅速展开所有兵力和火器,苏区利于封锁消息,红军可以发挥很大的突然性。关键决定于时间,就是不等敌人后续部队集结上来,不让他的前卫构成战斗队形。这种时间,是十分短促的,他把这个意思告诉他的干部,他们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他们早就大体理解了这种形势——这是他们从多年的战斗经验体察得到的。
  郭楚松又进到更前面的小土岗。土岗原来没有树木,不便隐蔽,但黎苏清早就派人在这些秃山上临时栽了些正长着青叶的灌木。他们到那里后,都坐在灌木下,用望远镜观察。
  不久,左方传来枪声和土炮声,随即响起了较密集的步枪声。有人喊道:“来了,到了。”
  郭楚松叫各团团长都回到自己的部队去。半点多钟后,左前方又有枪声和土炮声,他们都知道敌人离自己不过八九里的光景了。
  第二次枪响后不久,黎苏用望远镜观察,突然叫道:“看!敌人正拉着线从前面两个小山的空隙中通过。”
  郭楚松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下,问道:“那里离甲石还有多少路?”
  “大概四五里。”
  “发出准备前进号令。”他吩咐通信参谋。
  通信员站在土岗下,把旗语上下左右地摆动了几下,各部队也用旗语回答。
  刹那间,枪声土炮声又响了,这次枪声他们都认定是布置在甲石附近的侦察员打的。
  郭楚松又叫通信参谋:“发前进号令。”
  通信员又摇动旗语,各团立即前进,一个向左前方,一个向右前方,一个向正面——各团又分两三路展开前进。郭楚松的司令机关,紧紧跟着正面部队。
  二十分钟后,右前方山岗上枪响了,枪声越响越密,手榴弹声也连续地咆哮起来,岗上好多股青烟缭绕而上,斜面上冒出许多小团的白烟。向着小山岗前进的部队,展开成多路纵队,看到哪里有烟火,就冲向哪里。他们不停止,不打枪,也不勉强迁就地形地物。
  左前方山上也响枪了,更左的远方也起了剧烈的枪声,大家都明白这是独立团在箝制敌人的后续部队。
  右翼团钻入浓密的白烟中去了。利用浓烟的掩护,连续向上投弹,于是白烟中翻卷起黑烟团。这时候,刚到的白军,还来不及构成战斗队形,就被优势的红军打退了,后续部队,正遇着溃兵向后跑,既影响了士气,又扰乱了建制,红军一到,就象洪水冲来,一起卷走了。红军占领了山头,猛烈追击溃退的敌人。左前方向山上攻击的部队,也占领山头。只有从正面前进的红军,到了山脚,遭到山头上敌人的猛烈射击。他们前进到半山,山上投下好多的手榴弹,在烟火蔽天的时候,红军后退到离敌人两百米处的小岗上,他们都卧倒,准备继续前进。
  这个连是丁友山指挥的,前面八九十米处,有几块水田,这是敌我两个山岗的天然分界线。水田旁边播着三寸宽的木板,木板上写的什么宇,虽然看不清楚,但他们都意识到那是分田牌。这在苏区,举目皆是。
  敌人反冲锋来了。他们接近水田,到了分田牌附近,一个军官挥了一下指挥刀向左走了四五步,拔掉牌子,用力一丢,同时骂道:“他妈的!分田罢!”
  这时红军都看到了敌人的举动,听到了他们的恶骂声。丁友山不等敌人过来,首先对敌军官一枪,接着吐出沉重的声音:“快放!”
  他的口令一发,左右的战友都跟着他一齐快放,敌人停止前进了,他站起来叫道:“前进!”
  他走在前面,顺手捡起分田牌,又插起来,大声叫道:“前进!”
  离敌人三四十米处,双方都向对方投出了手榴弹,手榴弹爆炸后,红军都作预备用枪姿势,一阵大叫:“杀!杀!杀!”
  敌人向后退了,红军重上山岗。但山岗过去六、七十米处,还有个小岗,敌人增援上来,继续抵抗。红军队伍已经不整齐,要集结一下才能前进。
  郭楚松这时带着特务连来了,他看到右翼团已攻占敌人先头团阵地,正在侧击小岗上顽抗的敌人。他们认为只要把这个阵地夺取,打敌人前卫的战斗就可以解决。于是,他跑步来到丁友山的位置。丁友山看到郭楚松,立即向他报告:“司令,敌人动摇了!”
  郭楚松看了一下地形,指挥身边的预备队——两个连从丁友山连的左边向敌人攻击。丁友山乘势前进,在同敌人肉搏的时候,一连投了五六个手榴弹,红军一下子杀了过去,右翼团也有人打过来,截断敌人退路。山上烟火随即熄灭了,白旗换了红旗,死尸、白帽子、白徽章、步枪机关枪、子弹……遍地都是。丁友山和许多战士谁也没有去理会。又向前进了。
  国民党军队的前卫旅败退了,毫无秩序地向来路乱跑。红军左翼团向南截击,右翼团向东追击,许多指挥员和战士,都不管队伍,拼命抢到前面,向着溃退走的敌人叫道:“缴枪!缴枪!”
  人马太多,道路拥塞,加上红军越追越急,国民党的溃兵急不择途,越过大道南面,奔向禾河边,想渡过河南岸去。但刚刚走到河中,对岸的许多村子和小山包上出现了许多人,有拿洋枪的,有拿土枪和锄头的。他们有的是少年模范队员,有的是地方苏维埃工作人员,有的是赤卫军,有的是青年队,还有些是儿童团。他们在敌人前进的时候,隐蔽在村里和山上。战斗开始后,他们从原来以躲避敌人为目的转为配合红军作战。看到白军溃退的时候,不管男女老少,都欢呼跳跃地向河边围过来,他们一面前进一面叫道:“缴枪!墩枪!”
  于是“缴枪!墩枪!”的呼叫声,震动了禾水两岸,溃兵逃到了岸边,既不敢前进,又不敢后退,犹豫之间沉落水底了。还有些人,回头向来路跑,于是道路上更加拥挤起来。红军用手榴弹向着不缴枪的敌人投去,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死的都当了俘虏了。
  丁友山带两个战士扭着一个中年敌军官,弄得浑身是泥,郭楚松见那军官穿着秋绒服,挂三八刀带,问道:“是什么人?”
  “他不说,看样子是大官。”
  这时前面有许多士兵押着俘虏走过来,郭楚松对押俘虏的士兵说:“等一下,我问问他们。”
  俘虏停住脚步。郭楚松自视俘虏,指着穿秋缄的军官,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他?是……是……”俘虏吞吞吐吐地说。
  “是什么?”
  “是,是……我们不认识。”
  郭楚松叫丁友山把军官带开,又向白军士兵说:“弟兄们,他是大官,有洋房子,小老婆,你们是条光棍,瞒着他也不会有你们的好处。”
  “是,是,我们说,他是江旅长。”
  “好,你们走。”
  郭楚松听说是江将军,回头走了几步,带着讥讽口气说:“久闻大名!久闻呀!”
  郭楚松见到后面的部队都追上来了,追在前面的是第三团一个营长。郭楚松忙对他说:“陈营长,快追到离山去。”
  “是!”营长急忙又说,“司令,我们捉到了敌人第八十五团团长。”
  “在哪?”
  “押到后方去了。”
  “好,赶快前进。”
  “是。”
  江将军从红军营长对郭楚松的称呼中,知道他是罗霄纵队司令,立即张开笑脸恭维地说:“你老哥,久仰!久仰!”
  “不客气,你们今天来了多少队伍?”
  “我们十五师三旅六个团和十六师一个旅两个团。”
  “你是前卫吗?”
  “是。”
  “禾新城还有多少?”郭楚松右手向东指一下,还没有等他回答,左手又向西一指,“鲁场有多少?”
  “禾新城还有十六师师部两旅四团,鲁场有补充旅两个团。
  又一批俘虏押下来了。一个红军押五个俘虏,俘虏虽然都有枪,但都卸下了枪机。
  郭楚松看到敌人兵力还十分雄厚,恐怕敌人反攻,没有再多盘问江将军就向前走了。他想乘敌人先头梯队溃退混乱的时候,一鼓气冲散敌人的后续部队。
  快到离山,枪声又逐渐剧烈起来,他看到山坡上,很多敌人占领了新阵地,正在构筑工事。
  郭楚松觉得自己的部队零散得很,敌人的后续部队,却还整整齐齐,这不仅没有可能一气打下去,假如敌人从左翼绕到北面,是很危险的。于是命令停止追击,并立即向北转移。
  在五小时内,大队人马在广阏的战场上,打了一个大战,走了三十多里,转了三个大方向,首先由东北向西南出发,再由北向南攻击,由西向东追击,最后又向西北转移,转移的目的地,是在甲石以北十二里的一个小山。小山和横在苏区中心的那条山脉相连,罗霄纵队转移到这里,背靠高山,向来路占领阵地,进可以战,退可以守。
  郭楚松和司令部也上了小山。他虽然走得气喘喘的,但没有休息,先看地形。这个小山上,有不久之前军区红军学校指导地方军构筑的野战阵地,很便于他们利用。小山后面,是一重一重的越上越高的大山,东西连绵,到目力所难达的地方。这山脉正横在苏区的中心,是中心区的屏障。小山正是大山的一个小突出部,这突出部因为后面和两翼都有高山依托,也不显得孤立。阵地的前面,是一块长约四五里宽约二里的稀疏的森林,森林的南端,一个小丘突起,虽然没有他们占领的小山那样高,但却和他们南北相对。他觉得这地形有利有弊,可以控制前面——敌人的方向,左右和后面都有依托。但是阵地前面的森林,不便于展望和发挥火力,且利于敌人接近。森林的南端,小丘突起,便于敌人配备机关枪和炮兵,掩护他们进攻。也必然是他的最高指挥位置;如果退却,就是好的掩护阵地。
  再看远点,早晨歼灭敌人的山头上,还有黑烟,左前方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老司坳;右前方也隐约看得到驻有两团白军的鲁场,他觉得敌人兵多,虽然消灭了一个旅,但还有充分力量继续进攻。于是迅速布置队伍,把五分之一的兵力展开在第一道战壕里,其余的在后面隐蔽,准备反突击;他还从突击队中抽出一批机关枪加强第一线。
  部队的情绪发生了大变化。早晨,是强大的敌人来找自己决战,他们处在这严重关头,不得不背水一战,死中求生,这种决心,是被迫的。但也由于这样,就产生高度的自觉的战斗情绪,要求主动地打击敌人。这种决心,在下定之前及下定之后,都是战战兢兢的。但目前,他们不仅知道敌人损失了四分之一,面且挫伤了其他军队的士气,自己更加提高了胜利的信心。加上在这天战斗中获得了大量的弹药补充,因此对胜利的把握更大了,他们准备放胆再和敌人打一仗。
  郭楚松的指挥位置是在第一道壕内。他和参谋们用望远镜轮流观察,边看边口中念念有词:“伙计,财气又来了!”
  旁边的人也有点惊奇:“真来了吗?”
  “难道还有假!”他把望远镜放下来,用滑稽而紧张的口气说,“快快准备欢迎蒋介石派来的运输队吧。”
  果然,敌人由南而北,分成三路纵队由森林中运动过来了。接着,敌人各纵队疏开,构成进攻队形,目标都对着小山。
  郭楚松吩咐部队注意隐蔽,每个营只准一两个人伪装起来观察,等敌人进到离工事三四十米,就一齐快放,接着就反突击,黎苏又看了一下地形,觉得郭楚松的指挥位置较暴露,伪装不好。就向他建议,要他向右移动五六十步,说那里是张生泰的机关枪连,伪装很好,他立即同意了。
  郭楚松到了张生泰的位置,看到他指挥的三挺机关枪,各相隔十多步,枪身架在胸墙上,有伪装衣,还插了灌木枝。张生泰的位置,是在右边那挺枪的右边五六步处胸墙上面,有伪装网,网的上端稍高于胸墙,可以从网里看到外面的情况。张生泰知道郭楚松要利用他的指挥位置,就到枪的左边去了。郭楚松看见张生泰,笑着说:“张连长,你们今天吃饱了。”
  “是,每挺枪有五六箱子弹。”
  “今天还要好好来一下,”
  “准备好了。”
  国民党军队离红军工事里多路,就向山上进行侦察射击,但红军还是一声不响,也不暴露。
  等了一下,枪炮声更猛烈了,而且夹着冲锋号音,国民党军队继续前进,但前进不多远,又停止了。红军战士还是沉住气隐伏在战壕里面,他们刺刀上枪,子弹入膛,把手榴弹放在胸墙上,只等敌人上山。
  又等了好久,观察的人突然叫道:“哎呀!敌人开始退了。”
  郭楚松看了一下,马上明白敌人的撤退意图,敌人虽然上午遭到大损失,但余威没倒,一定要来报复,接近他们阵地后,却不见人了,敌人判断红军不是怕他们而溜走,而是隐蔽起来另有图谋,才停止进攻。他认为敌人这种判断和处置,是聪明的;但不应该马上走,而应坚持到黄昏才对。停止进攻,虽然聪明;马上撤退,又是愚蠢。他要再争取一个胜利!
  “赶快抓住敌人,”他头一抬,声音很大,“发反突击信号。”
  张生泰动作更快,没等郭楚松的攻击信号发完,机关枪就响了。
  部队伴随着浓密的枪声,从山上排山倒海地反突击下去。红白两军立即在森林中展开了恶战。郭楚松想乘敌人撤退的时候迅速解决战斗,把仅有的一点预备队都使用了。白军也不示弱,竭尽全力抵抗。
  红军分成许多小集团不断地向敌人冲击,白军拼命顽抗,好一场恶杀!可是,红军总是得寸进尺,退一步又进两步,直冲到森林南端的小山附近。红军认为只要夺取这个阵地,就可以全部击破敌人。他们向那里冲锋更猛烈了。白军一排排地端着白晃晃的刺刀一阵反冲锋,红军被迫退下来,又一阵冲上去,双方拉锯一样在森林里拉来拉去。
  战斗继续到黄昏,南面的小丘还是在白军手里。但红军从森林的北端打到南端,又缴获许多枪弹,捉了一些俘虏。
  黄昏后,红军准备利用夜暗进行攻击:他们虽然有些部队已乱了建制,有些人送武器和俘虏到后方去,有的失了联络。但大家都很明白,只要把敌人最后的抵抗阵地冲破,就可以扩张战果。
  战士一个跟着一个向前突击,他们不管敌人怎样打枪,也不回枪,只低着头向上爬,离小丘不远了,敌人打得更加剧烈。忽然枪声稀疏起来,代之而起的是无数的洪大的手榴弹声和喊杀声。随着声起,就有巨大的火球在夜幕中闪动。把黑暗的战场照得清清楚楚。红军为了争夺小丘,不断地冲击并向上投手榴弹,白军为阻止红军的冲击,手榴弹无限制的由上投下,于是双方发生了你来我去的手榴弹战。
  手榴弹交战了一阵,红军还是没有达到夺取小丘的目的。手榴弹声停止了,代之而起的又是浓密的枪声。
  红军后撤了几步,不再打枪。白军以为红军退下去了,也停止射击。于是,昏暗的宇宙,霎时变得死一般沉寂。
  郭楚松他们看到小丘打不下来,又没有机动部队,就命令部队除以一部和敌人保持接触外,其余稍向后撤,整顿一下。他觉得小丘正面不宽,又在夜间,不宜使用太多的队伍。命令在前线的两个团长,各以一个较整齐的营分左右两翼同时向小丘攻占。
  小丘和它的左右两侧不知有多少火球在闪,红军终于一股作气地冲上了小丘。他们大声喊道:“敌人垮了!敌人垮了!”
  敌人向孙威震将军的防御地带——离山方向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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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孙威震将军在段栋梁中将出发前四天,以两个旅的兵力接了在禾新城及其四周的防御阵地,一个旅归段栋梁直接指挥,他虽然是担任守备,仍是半备战状态。
  孙威震在接防前后,从亲信的报告中,知道段栋梁和他部下很多军官、兵士,对于他追击罗霄纵队的行动,非常不满。有的说他并不是追击红军,而是闻闻红军的屎臭;有的说他在某处包围红军,被红军一冲就走了,有的说他的军队,只能担任守碉堡,不能作进攻。他对于这些议论,虽然非常气愤,但因为有不少确是事实,不好申辩,只好忍耐。但心里的不平之气,越积越多,不发泄出来不行。当着段栋梁的军队出发那天早晨,他的高级参议刚刚从街上回来,他随便问道:“十五师和我们的部队走了吗?”
  “走了。”参议有点得意的样子,“今天清早他们从街上出去集合的时候,一声一声地喊‘消灭共匪’、‘打倒朱毛’的口号,看起来队伍整齐,士气很高。”
  孙威震将军觉得参议这话里,多少有点讽刺他的味道,一种嫉妒之火从他口里冲了出来:“呀!”稍停一下,又说,“走着瞧吧!”
  高级参议本来是倾向蒋介石中央军嫡系的,平常对孙威震将军就不大尊重。他很想正面反驳两句,但究竟面子上过不去,只得转弯抹角地说:“十五师这次任务很重呀。”
  孙威震将军一听到“任务”两个字,有点难忍耐了,粗起喉咙说:“任务!任务!哪个的任务不重!我们一个旅配属他们指挥,不仅任务重,而且比他们辛苦多了。”
  参议知道他发火的真正起因,并不是从他说的那句话而来,便不再惹他,带点苦笑地说:“当然,哪个的任务也是很重大的。”
  孙威震将军并不因此而住嘴,他更火了,站起来两手倒背着,说:“如果说到任务的话,我们的任务比哪个师也不轻!去年十二月共匪在禾新城的时候,我们参加了围剿;共匪向北突围,我们担任追击;现在窜回禾新老巢来,又要我们主力担任守备;一个旅配合友军担任进攻,明天后天还有什么任务,谁知道!”
  他谈到这里,虽然泄了点火,但余怒还没有息。他的秘书长插嘴说:“确实,我们的任务比哪个师也不轻。真正说起来,比他们还重呢。这次共匪回到禾新,过袁水的时候,我想,我们这一次追了两个月,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秘书长突然激昂起来,“也应该休息一下,谁的脚板不是皮肉长的!”
  孙威震每字每句都象针刺一样刺在参议的心上,碍着军阶,他不好过分争辩。比他低一级的秘书长,却不知趣,来和他针锋相对,他气不打一处来,话从喉咙里冲了出来:“乐山,大家都是国军,都是在委员长领导下剿共,别的部队的任务就是不重,同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没有什么休息!”
  “没有休息?”秘书长突然睁大两眼,瞪着参议,“我请问你,我们湖南军队比起中央军如何?中央嫡系部队,不管打仗不打仗,有兵先补,有饷先发,外国送来的武器只发他们。我们湖南敌人多,任务重,又地瘠民贫,收入有限;可是,打敌人多少都包下来,用钱却没有人补!我们湖南军队,从民国十九年打退张发奎和桂系之进攻后,又打彭德怀,收复长沙。五年来,哪一天不在炮子底下滚,可是我师除了上一个月从南昌经过,从行营领到二十支德造二十发自来德手枪外,还有什么?去年秋冬,我们担任进攻梅霞山的时候,十九师是不是在长沙休息?我们向北追击敌人的时候,十九师除临时调到巨溪圩打了一仗以外,其余的时间是不是休息?现在我们又调来守备碉堡,十九师是不是又在没有敌人的地方体息?这又不说了吧,本来规定休整的部队有好多经费不能同出发的部队一样,但偏偏怪得很,不出发的部队,却在待机名义之下比出发的先发!前几天军需处长从长沙回来,想必你听到了吧,你想,天下还哪有这么不公平!”
  参议被驳得理屈词穷,只好换成一副笑脸,解释说:“乐山你听我说,那是南昌行营和长沙统帅部的整个计划……”
  参议的话还没有说完,秘书长又抢着说“计划,我知道统帅部的计划!可是这和真正的军事计划还有距离呀!”他眨眨眼,还压低声音,“只是因为有些人走的‘黄、浙、陆、一’的运,有些人走桃花运罢了,唉呀!我懒得说下去了……”
  参议本来已经理屈词穷,听到“黄、浙、陆、一”四字后,就象每个字都对着他的鼻子骂一样。他是中央派来的,在四个字中,沾了三个字,他挨了这一闷棍,不仅不能还手,而且无地自容。孙威震知道秘书长的话不仅仅是对参议说的,也是对陈诚、胡宗南及其他驸马、舅子说的。他过去对蒋介石嫡系军队,对黄埔学生,对浙江派,陆军大学和第一师派,对何键的驸马的不满和牢骚,一下子被这位知心的秘书长,代他发泄得一干二净!痛快之余,他不禁思索起友军这次进剿的结果来,他素日对于十五师,虽然不大佩服,但也不敢轻视;只是觉得他们乘罗霄纵队主力北上的机会,乘机占领禾新城,这虽然对剿共事业有番贡献,但完全是个机会,算不得什么功绩。可是,上级和社会上很多人士,都把他们捧得很高。这一次段栋梁担负突击任务,他固然不希望他打败仗——因为一来剿共是他们的共同事业,不应该这样想;二来他自己也在苏区中心,如果他们打败了,不免唇亡齿寒。但内心里也不希望他打胜仗,他根据段栋梁指挥军队的数量、质量,估计这次出击大概会和他的愿望差不多。因此,也就安心地坐在乌龟壳里。
  早晨过去了,正午也平安过去了。到了下午四点,忽然接到驻在城西门外四里一个团长的电话,说十五师有几个刚从甲石逃跑回来的兵士说,十五师和红军打起来了,损失很大。
  他不大相信,觉得从禾新城到甲石有四十五里,天亮才出发的部队,走路要半天,那几个人从甲石跑回来,也得半天,而现在才是下午四点。于是他在电话里追问逃回来的人是哪团哪连的,是前卫还是后卫,打仗的经过怎样。团长虽然一项一项回答他,但他还不相信,就吩咐马上把那几个人带到他这里来。
  正在这时候,机要秘书微微喘着气,急遽地走到他面前,一面把电报交给他,一面说:“十五师要求支援。”
  他脸色开始变了,惶惑地说:“怎么?要求支援?”
  他的眼睛早就盯着电稿上了,他默读:“十万火急。孙师长崇德兄:弟本晨率部西进,十时许,江旅抵甲石,匪伏兵四起,我虽奋勇迎战,惟事出仓促,颇有损失。弟决即亲率本队两旅向北反攻,贵师胡旅仍按原计划控制离山,掩护主力行动。兄部须另派一旅西援,进至离山,以便机动,务灭此匪。段栋粱尾未。”
  孙威震看了电报,再也不管那几个逃回来的士兵了。忙叫参谋长赶快通知部队,准备战斗,并限一个小时进入阵地,加紧构筑工事。
  他作了新的处置后,才开始考虑增援不增援的问题。他觉得虽然应该增援,但上去也不见得能消灭红军,再说自己还有守备禾新城的任务呢。不增援吧,似乎也说不下去,他左思右想,决定不了,就同参谋长、高级参议、秘书长商量。商量的结果,主张不增援,理由和他前一种想法差不多。
  就是平常和他有点别扭的高级参议,这一天也是如此。并且还说:“老段带了四个旅出去,如果不能进攻,总可以防御吧?假如那里不好防御,不妨退回禾新来。”
  孙威震叫秘书长起草电稿,秘书长在动笔之前,感叹一声:“哼!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啊!”
  等了一下,秘书长写好了电稿,他读给大家听:“万万火急。段师长宏宇兄,来电奉悉。兄部与匪激战,至堪敬佩。惟弟部守备禾新城及其四周碉堡,任务甚重,如再派一旅则禾新城兵力薄弱,难保无虑。况禾新城乃兄部苦战所得,为匪区中心,事关大局,不可轻动。弟意兄应率部反攻,此为上策;否则亦可固守离山或退回禾城,兵力集中,凭坚固守,亦万全之策也。”
  大家都说很好,正要送到电台去,段栋梁第二次紧急求援电又来了。他吩咐参谋说:“刚才那个电报快快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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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枪声越打越密,天色也越打越亮。打了半天没见动静,阵地上的国民党士兵便怀疑起来。他们停止射击,向阵地前面仔细看来看去。有人怀疑地问:
  “不是老共吧?你看他们手臂上好象有白袖章……”
  “不管,不管,”官长们紧张而坚决地说,“快放!快放!”
  天色越来越亮,大家虽然有点怀疑,但谁也不敢停止射击,他们只在加紧射击中观察前面的究竟。忽然有士兵说:“不是!不是!”
  “莫胡说。”官长们仍然紧张地说。
  “快放!快放!”
  于是更打得热闹起来,天色大明了,好多兵都说:“真不是!真不是!”
  白军军官也怀疑,对士兵说:“你们下去看看吧!”
  看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又气又恨地说;“敌人!哪里是敌人!那是我们的弟兄,他们有些穿了百把个窟窿。”
  “有多少人?”
  “有二三十个人,我看是昨天阵亡的弟兄,准备安葬的。”
  “唉!唉!……”许多白军兵士沉痛地感叹起来,“他们真可怜!打死也罢了,为什么自己还糊里糊涂打他几十个窟窿!”
  中将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把前线的部队痛骂了几句,既无心去痛惜那些穿了几十个窟窿的部下,更不愿去想昨晚浪费了的无数弹药,他见到眼前没有了红旗,才稍微放心,但想到红军已经得到很大的胜利,心里又气又恨,同时也觉得非常侥幸。便在友军的掩护下,加紧构筑工事,收容溃兵和掩埋死亡的人。
  这一次失败,在先一天上午看到溃兵之前没有预料到。原来他在先一天从禾新城出发以后,沿途不时听到前面在打冷枪、土炮,他预科到红军主力不敢和他决战,是游击队来扰乱他们行动的,不大在意,到了离山,忽然听到前面枪声剧烈起来,才明白红军还敢和他干一仗。可是他认为胜利总是他的,只要按照预定的计划前进就是的。
  枪声只经过三十多分钟就稀疏了,他认为红军已被他的前卫冲破,就叫一个绰号千里马的传令兵去前面传他的命令:拼命追击,不得有误。
  千里马真象千里马一样的飞奔而前,中将意气轩昂,两眼得意地向着前面,明亮的皮鞭在手上舞上舞下,赶着马走。
  到了河岸,转了个弯,忽然见到前面的部队回头乱跑,好象一大群羊被猛虎追逐逃命一样。
  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越走越乱,他十分气愤,在马上厉声地连问带骂:“他奶奶的,干什么!”
  他派人去阻止退兵,但在他前面正在前进的队伍,也被前面退回来的人挤得七零八落,不仅不再向前,反而向后乱跑,这时候才觉醒到前卫失败了,于是立即下马,跳起脚来大声叫道:
  “不要退!不要退!后面的队伍多得很!”
  可是,退回的人,只知道向后面跑,中将叫身边的参谋副官马弁等,横在路上阻拦,他自己站在大路中间,一蹦一跳,两手挥动,溃兵向左边跑,就向左拦;从右边跑,就向右拦,看到左右两边都退,左右两只手就各向左右两边拼命地伸,在左右两只手发生严重矛盾的时候,他恨不得把两只手拉长,阻挡整个退潮。这时候,他口里不断地发出虎吼似的声音,和着他那仓皇乱舞的手势:
  “他奶奶的,不要走,我是师长!”
  溃兵好似黄河决口一样,涌满了路上,又从路的两旁溢出;拦住了两旁,破口就从人堤的两旁左右扩大,等到红军追来的时候,人堤也破了,毫无阻碍地向前泛滥,他指定阻拦溃兵的一大批副官参谋马弁们,也被退潮淹没了,他站在路旁,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干跺脚没办法。
  他命令跟着的后续部队坚决抵抗追敌和收容溃兵,但他们仍然被溃兵挤散,新的溃兵混合着老的溃兵,又挤散正在陆续来到的部队,中将在这兵荒马乱的场合中,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只有两三个马弁、一个参谋了;看看前面,田垅中飘扬着鲜艳的红旗,越来越近,前面退回的溃兵也不多,他气得乱跳起来,挥着皮鞭奋激地在空中乱打乱叫道“我愿死在这里!死在这里!”
  他的马弁推他走了几步,他又不走了,继续乱跳乱叫:“我愿死在这里!死在这里!”
  他身边的人,看到大祸临头顺手抓住他的皮鞭的前端,拖着他走。
  “不好了!不好了!快走!快走!”
  他也死死地抓住皮鞭,好象有人要抢他的鞭子似的,他脸色苍白眼睛失神,一步一句地说:
  “我……我愿死……”
  无数的流弹紧紧追随着他,他觉得每颗弹丸都象从背心穿过胸膛一样,时而身子向下一低,时而头向左右一偏,可是,等他低下或偏开的时候,子弹早已掠过去了,看看胸膛还是完整的,这样反复了多次,他恨不得一口气脱离敌人的追击,就加快脚步,超过拉着他走的人,于是,原来拉他的入反而被他拉着走了,这样走了两三里,后卫旅和归他指挥的友军一个旅已经在离山占领了新阵地,掩护溃兵退却,他也和其他的溃兵一样,缓下脚步,部下见他回来,五心不定地来到他面前,安慰他说:“师长,不要紧吧?”
  他心乱跳,却装着从容不迫的样子说:
  “不要紧,今天前面没有注意。”马鞭又活跃起来向他们指了一下,“你们好好准备,等部队集结起来再干。”
  他见到后续部队源源而来,队伍整齐,又看到友军归他指挥的那个旅正在构筑工事,认为还可以大战一场。雄心为之再振。他再也不去理会溃败下来的人员,他认为前锋的损失,不过是不小心之错;认为当前的红军,无论从那方面来说,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受了一部分损失也是如此。
  他把上级军官集台起来,看了一下,缺了江向柔将军和他的两个团长及参谋长,但他很自信地说:
  “今天老江没有注意,被土匪打了个埋伏,并不要紧,我们人多枪多,何况禾新城和鲁场还有强大的友军呢,至于今天的土匪,已经不是两个月以前的土匪了,他们疲劳,人少,没有子弹,我们继续进攻,一定可以胜利,而且一定要胜利,一定要保持我们过去百战百胜的光荣。”
  军官们都非常同情。他们觉得几年以来,和敌人大大小小打了好多仗,从来没有大的失利,这一天却在全军还没有展开之前,被所谓“残匪”弄掉了前卫旅,丧失了多年的光荣,都非常气愤,愿为挽救荣誉而决一死战。
  段栋梁指挥后续部队向红军反攻,被红军打退之后,乘夜撤退到友军的阵地离山镇,收容溃兵,加强阵地的工事。他的指挥部,设在小镇东侧几座较大的房子里。
  这天上午,有人扣了几下门,他刚刚睁开眼睛,参谋处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封信,后面跟着一个青年,他穿灰色线布军装,满身泥泞,腿有绑带,而头无军帽;中将看他很不顺眼,但很面熟。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是江将军的随从副官。参谋处长把信交给了段桥梁,同时说:“江旅长来的。”
  中将接着,又看一下副官,用指责的口吻问道:“你们是怎么搞的?……”
  副官把失败的经过,特别是江将军和他的参谋长及两个团长被俘的经过,概略说了一遍,他这时候不仅无心而且很讨厌听他叙说失败的经过,他不等副官说完,就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无溪,离这里只三十里。他们叫我带回来。”
  中将把信拆开一看——

  师座钧鉴:向柔等追随左右,十有余载,教诲谆谆,有逾骨肉,过蒙擢拔,速膺重任,公情私谊,至深且切。日前甲石之变,事出意外,丧师失械,身为俘囚,上负我公知遇之恩,亦误丈夫生平之志,畴昔勋业,烟消云散,分当引决,以昭庐训;然一死易,而不死难,素不畏难,又何必死。故隐忍苟活,昔人云:“杀身无益,适足增羞耳。”
  今事势所迫,念家国之安危,袍泽之祸福,虽系囹圄,未敢缄默。缘红色虎贲,以击楫之志,乘破浪之风,以向柔等揆之,则投鞭足以断流,天堑足以飞渡,一、二、三、四次之围剿,殷鉴不远,日前之失,殆事势使然耳。
  钧座常谓我军乃百战劲旅,然今日此论,似须斟酌。三日之前,固人肥马壮,刀枪林立也,何期瞬息之间,丢盔卸甲,望风而北乎;向柔等固钧座之骁兵劲卒也,何期为阶下囚乎?此不特钧座所不及料,即向柔等梦寐亦未及者。夫介公以倾国之众,与彼周旋,数年以来,张,岳授首,胡、刘殒命,李、陈被俘,鲁、何见罪,各级文武官员夫役士卒之殉难者,教十万计。彼无近代兵工建设,又无外援,然器械之犀利,与我相埒。盖彼之补充,辅我之进攻,故我愈进攻则损失愈大,彼之补充亦愈多。
  观彼上下,同心同德,虽饷弹颇缺,亦能蹈厉无前。反观我军,上下离心,甚者寡廉鲜耻,以得红军三元路费为荣。虽云百万,殆彼谓“运输队”耳。夫以百万,尚不免于挫败,钧座自忖较百万何如?
  抑有进者,九一八后,东北沦亡,泱泱古国,危如累卵。而红军于客岁即以抗日御侮相号召,朱毛二公宣言:一曰立即停止进攻苏区和红军;二曰立即给民众以民主自由——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示威等自由;三曰允许民众有组织抗日义勇军和武装的自由。苟能本此,愿与全国任何武装部队订立共同作战的战斗协定。
  我公如能洞悉此旨,与彼合作,化仇为友,共济时艰,则国家幸甚,民族幸甚,向柔等亦庶免衅鼓。
  窃闻之,识时务者为俊杰,吾公明选,乞三思焉。

  来信署名的除了江向柔将军外,还有上校旅参谋长和两个团长。中将看完之后,把信用力撕破,攥成一团,使劲向地下一榔,随即把两肘靠在靠几两旁的臂座上,闭着眼睛,脸上登时现一层土黄色,好象一个囚徒被判死刑后向上帝忏悔一样。参谋处长和随从副官知道他心里非常难过,不敢再搅他,敬个礼就出去了。
  中将张开两眼,两手用力拉一下臂座坐起来,心里一酸,眼皮眨了几下,眼眶中不由迸出一脉落魄的英雄泪,滴滴落在点上了土色斑点的秋绒装上。他立即觉得流泪有失大丈夫的本色,很想抑制它。但擦干右眼,左眼又湿了,擦干左眼,右眼又湿了。这时,眼泪不能由他作主,因为一两年来,长沙武汉的权贵们,都为他捧场,也由于倾向中枢的权贵,南京方面对他也有好感。从他占了苏区中心一个县城后,他就听到南京、长沙方面传来的消息,准备晋级,高升军长。罗霄纵队南渡袁水的时候,国民党西路军剿共总司令部又命令他指挥袁水上游直到禾水这一大区域的剿共军队,他以当仁不让的气概,欣然受命。在孙威震师到禾新集中后,立即亲率大军向苏区西部进攻。满望一举功成,可是,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前功尽弃,满腔奢望,烟消云散。特别使他痛心的是,他以为江向柔将军是他在北方一个有名军事学校的同学,又是闽江的同乡,给他的信虽然恳切,实则近乎背叛。他还感到同江将军一起署名写信的人都跟随他很久,是他亲手提拔的。现在刚当了俘虏,也忘记了蒋介石在庐山的“不成功,则成仁”的训词,他想到连他们都不可靠,天下还有什么人可靠呢?这样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才收住眼泪,忽然一件更刺激他的事涌上心头,就是他和曾士虎的关系。一月前他在占领苏区西面的天然屏障七谷岭之后,曾以功臣自居,用酸辣的口吻隐约讽刺曾士虎将军纸上谈兵,现在为时不过一月,自己打了大败仗,比曾士虎“纸上谈兵”更不光彩。他虽然觉得曾士虎如果处在他的地位,一定会和他一样,也许更不如。他指挥十万大军,不是在仙梅打了败仗吗?共军不是在他防区内纵横驰骋吗?但又认为自己总是打了败仗,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曾士虎一定会乘机报复,反唇相讥。孙威震如果知道这些内情,不仅也会看不起他,并且会恨他,骂他。蒋介石和何键虽然比他们可能好一点,但也难摸他们心里的底。他从靠几上跳起来,顺手提起瓷花瓶,猛掷一下,哗啦一声,象敲炸药一样,接着对办公桌狠狠地蹬一脚,又是哗啦一声,桌倒了,桌子的茶杯、座钟、墨水瓶一切办公文具,撒得满地。随从副官和马弁进来,看到他两眼血红,正向靠几躺下,也不敢问他,只轻手轻脚地收拾,他厉声叫道:
  “滚!”
  他们都走了,他也闭上眼睛。
  他觉得宇宙空虚,世态炎凉,茫茫荒岛,孤身独影,比什么都可怜。但他又想到在这无情的世界里,还有一个远离千里的夫人是同情他,爱惜他,体贴他的,于是坐起来走到桌前,打开信笺,给夫人写信。

  素:我的天使呵!你接到我这封信的时候,请不要为我悲伤吧!前天,我们从禾新城出发,向西进剿,前卫很快和土匪打起来了,一连打了一天一夜,许多官长和士兵,死的死了,伤的伤了,失踪的失踪了……这是何等的痛心——也是我有生以来最痛心的一件事呵!
  本来是些残匪,很快就可以消灭的,可是,他们不按正规战法,不等我主力展开,就突然袭击,我虽然老于军务,怎能预料那种鬼头鬼脑的战法呢?我想就是孙膑吴起处在我的这种环境,恐怕也没有多大办法了。“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你想聪明的子产,还被“校人”所愚弄,何况我呢?天使呵!你能原谅我吧!
  昨天,我闭目独坐,许多阵亡将士,不时显现在我的眼前,我看见他们峨冠博带,威风凛凛地在繁华的街头上走来走去,但又看见有的人俯首贴耳地站在敌人面前。有的人鲜血淋林地横陈地上,又看见许多武器弹药委弃于原野……我在这迷离破碎的世界中,灵魂也失了主宰,我不知道饥饿,也不安心休息,脑子里整天整晚地乱想,好象一团乱麻;可是,这三天也有很大收获,我把人世间的一切看透了,我感觉到许多人们趋之若骛的所谓功名富贵,其实不过是过眼云烟。三天以前,我也曾经在禾新城楼上高唱凯歌,谁知不过一天,敌人却在我们面前高唱凯歌!我刚才躺在靠几上养神,一种不可遏抑的情感,突然涌上心头。
  暑往寒来春复秋,
  夕阳西下水东流;
  将军战马今何在?
  野草闲花满地愁!
  我觉得板桥老人在百年前做这首诗的时候,完全是预指我和我的将军们的。前天下午在森林里和土匪打仗的时候,不正是夕阳西下吗?甲石南面的禾水,不正是向东流吗?后两句,我实在不忍读下去了。我想到,死者,又可怜我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我已无心于军事,想离开军队,去游历名胜;也想出洋;也想到你的面前,挖出我破碎的心换上你那圣洁而完美的心,天使呵!你愿意吧!
  不过,我又痛恨板桥老人,我看见他曾经指名讥笑过诸葛亮,说:“孔明枉作英雄汉,”他曾为孔明惋惜,说“早知道茅庐高卧,省多少六出祁山。”你明明白白地笑话他,又为他惋惜,为什么不可以明白地预告我一番呢?唉!假如你早就象笑话孔明一样地指名笑话我,或劝告我,难道我还会在“夕阳西下”的时间和“水向东流”的地点去和土匪打仗吗?咦!板桥老人!薄德的老人啊!

  他写到这里,就停笔了,刚刚写上名字,一滴泪泉又从眼中迸出,浸渍得满纸糊涂,他想撕毁重写,但觉得一行清泪正想洒在爱神面前,现在洒在信笺上寄给她,不更痛快吗?于是写道:

  这封信写完的时候,我的眼泪不觉滴在纸上;我立刻觉得话还没有完,要更洋细地告诉你。我在写信之前,接到江将军从土匪那里寄来的信,他们不仅不后悔,反而劝我和土匪妥协,这种卑劣行为,使我比什幺都伤心。我痛恨他们。但又可怜他们。我现在觉得一切都无能为力,也不愿为力,明白些说,我是天下最无能的人。我很渺小,渺小得不能和宇宙间任何微小的东西相比拟;也很稚气,和我们四岁的云儿一样。在接到江将军的来信之后,我伤心地流了好多“不堪回首”的眼泪。可是,我的眼泪是白流的,流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把心里要说的话通通向你说了,你会悲伤流泪吗?或者责备我吗?但不管怎样,也要向你说。即便你会为我流泪吧,你是我的爱人,为我分流这流不尽的眼泪也是应该的;就算责备我吧!我也甘心情愿。我知道,我的上司们一定会斥责我,甚至处分我,他们是常用这种手段对待打败仗的指挥官的。但我却不甘心。因为他们早就和我一样,他们指挥的位置是在庐山、武汉、长沙,我却在高山峻岭,悬崖峭壁,假如易地而处,也许比我还不如。如果他们责备我,我却要问他们为什么不先责备自己,难道上司打败仗就是可以不负责任而下级打败仗就为国法所不容吗?假如是这样,那么军队中的五等——将、校、尉、士、兵——十八级——特级上将、一级上将、二级上将直到二等兵——从上到下按级责罚下去,那就只有二等兵才能对战争负责了,我想天下是不会有这种道理的。可是,他们是不会这样想的,他们说人道人不如人,他们自己打了败仗,就默不作声,或者“剿匪已告一段落”,“因……关系,微有损失”,或“消灭之期,当在不远”等等美丽词句来自欺欺人。此外,还有一件最不平的事,就是对嫡系部队,不管打了多大的败仗,也能得到补充的优先权。对他们心中的所谓“非中央化”或杂牌部队,则设法吞并。吞并的步骧很巧妙,第一步以“剿匪”之名把他们调到别的地区,另以“追击”、“堵截”的名义派遣嫡系军队到那里去。第二步,对调出的部队派到战争最严重的地区,胜则不加补充,让他自生自灭;败则假手于匪,借刀杀人,或以“剿匪不力”之名,把他缩编,甚至加以遣散。但有时为避免物议,也采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或则“明升暗降”,或以“受训”的名义调走,目的在插入嫡系干部,于是乎“中央化”了。所以非中央化的部队越剿越少,再剿几下,饭碗也剿掉了。过去我因为这些事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不大注意,现在问题到自己的头上,心所谓危,就不能不加考虑。我虽然不能算杂牌,但也不是嫡系。他们虽不一定象处理杂牌一样处理我,但比起嫡系来,却不能怪我愤愤不平。天使呀!你觉得怎样……

  他写到这里,头已经疼得抬不起了,心里好象要作呕,于是离开座位,踉跄了几步,就昏昏沉沉地倒到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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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这一天上午,全苏区党政军民祝捷大会开幕了。会场是在禾新城西北三十五华里的森林旁边的野地上。一座临时搭成的舞台,面向南方,舞台的四角顶上,各悬一面红旗,正面是红布横幅,幅上写着几个大字:“庆祝红军胜利大会”。
  会场上面并排着马克思、列宁的画像。舞台前的两旁挂着长条红布标语,右边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左边是:“粉碎国民党五次“围剿”!”
  早饭后,红军、游击队、儿童团、少先队、党政机关工作人员,还有解除了武装的国民党官兵,成连成队地,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都带一面小红旗,背枪的都把小旗插在枪口上。
  红军都穿灰色军装,脚穿草鞋,进会场的时候,枪都背在左肩,用哨音调整步伐。
  朱福德和他的炊事班,列入纵队直属供给勤务部队内。他身材高大,是全队第一名。刚进会场,还没有立定,忽然听到右边先到的队列中有人叫道:“你看!你看!朱老大……”
  他顺声看去,是陈廉,陈廉穿一身较新的军装,显得非常精神。他正拿着一大叠传单在散发。陈廉手指着他,于是好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你今天刮了胡子,放下洋铁水桶了?”
  朱福德把他从上到下端详了一番,说;“我看你我都一样一一你不是也放下洋铁宣传桶了。”
  “是。不过这只是暂时放下而已。”
  “当然是暂时放下,我知道,你的笔不把蒋介石和帝国主义写倒是不会停的。”
  “朱老大,我也知道,你的水桶不把蒋介石和帝国主义淹死,也是不会放下的。”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这时张山狗也挤过来插话:“我们罗霄纵队有两个桶,一个是朱大伯的洋铁水桶,一个是小陈的洋铁宣传桶,一个挑着走,一个提起走。朱大伯的水桶,好象两口水井,打胜仗不用说有水,打败仗也有水;小陈的宣传桶,打胜仗不消说写标语,打败仗也写标语,宿营不消说写标语,行军也写标语;白天写标语,晚上就画路标,有时还在月亮下写标语。这两个桶,他们什么时候都用上了。”
  “那么你也该有个桶罢?”
  “我什么也没有。”
  站在不远处的何宗周,快步走过来,眼珠转动几下,眉毛飞扬,抿了一下嘴说:
  “我看你穿土豪的长袍大褂去白区侦察,总摆不出士豪的架子来。土豪看到你,也许会笑你是饭桶。”
  大家都大笑起来。
  忽然西面有人浮动。有两个红军士兵押了个人来,那人头戴飞机帽,身穿国民党的军官衣服,佩着国民党的臂章徽章,胸前有几个大字——“国民党飞机师”。
  红军战士把这个囚犯押到会场中间,接着来了两个人,一个站在桌子北面,他的座位上,写着“审判官”三个字;另一个人坐在桌子东面,座位上写着“检查官”三个字。检查官控诉了国民党飞机的罪状后,审判官就严肃地问道:“你当飞机师多久了?”
  “四年了。”
  “你为什么去当飞机师?”
  “我以前觉得开飞机顶有意思,就去学航空。毕业后当了飞机师,就听命令参加进攻苏区和红军。”
  “你炸了多少地方?”
  “多得很。兴国、东固、富田、宁都、石灰桥、礼田、高桥头、埠前好多地方都炸过,还炸了你们的队伍。”。
  “你为什么要炸老百姓和老百姓的房子?”
  “蒋介石、何键叫我炸的。他们说你们都是土匪,红色区域是匪区,红区的老百姓是匪奴,通通该死,通通该杀。”
  审判官停了一下,又问道:“我们打的是土豪劣绅、帝国主义,老百姓自己做自己吃,难道该死该杀吗?”
  “我当国民党的飞机师,只听蒋介石的命令。”
  审判官忽然眉毛一竖,右手在桌上一拍,大叫道:“混蛋,蒋介石、何键是什么东西,他们是帝国主义和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的走狗!屠杀人民的刽子手!”
  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中年妇女,拿一根棍子,箭步跑到飞机师后面,使劲打了几下。飞机师猝不及防,一面避开一面急速地叫道“唉!唉!真打!”
  许多老百姓都同声喝彩,叫道:“打得好!打得好!”
  中年妇女还在赶着打,押飞机师的红军士兵紧急拦住说:
  “不要打!不要打!”
  “为什么不能打!”
  红军士兵一面严密警卫一面急促地说:“他他……是假飞机师,假飞机师!”
  中年妇女余怒未息,怀疑地说:“假的?”
  “当然是假的。”
  “唉呀!……”
  会场的人都哄笑起来,中年妇女在大家的哄笑中,羞愧似地跑回人群中。
  忽然左侧又来了一队红军士兵,押了三个戴着三尺高帽的人,向舞台走去,三人都穿国民党军装,头一个高帽上面写着:“国民党少将旅长江向柔”。
  第二个左胸前有个布条,上面是:“国民党上校团长朱本成”;第三个左胸前也是布条,上面写着:“国民党上校参谋长刘楚成”。
  他们到队伍旁边的时候,队列中的人都掉头去看。他们的视线都随着高帽将军登上舞台而集中到舞台上,高帽将军开始并排站在台中央,随即后退几步,他们眉头一紧锁,面如土色,低着头,象失去灵魂的人。
  许多人都向前靠,要看清高帽的尊容,但被标兵拦住了,被拦的人大声叫道:“我们要看看白军的旅长,我们……”
  整个的会场都轰动起来,会场总指挥高举两手,说:“可以!可以呀!”
  高帽将军依然低着头,不敢向前。这时候他们被千千万万人的威力吓懵了,不知红军怎样处置他们。
  总指挥走到他们面前,多少带一点蔑视的口气说:“江将军,大家要看看你们,请你们向前几步。”
  高帽将军心里很害怕,红军不虐待俘虏,老百姓可不管那么多,万一……于是鼓起勇气,向总指挥请求说:“先生,请你们开恩,留下我们的命吧!”
  总指挥连忙解释说:“不要怕!不要怕:大家只想看看你们。请!请!请!”
  江将军向前站定之后,还是低着头,台下很不满意地叫道:“抬起头来!”
  高帽将军把头抬起。
  又有人大声地叫道:
  “我有个意见,要他们围着会场走个圈子。”
  “对!对!”好多人同声赞成。
  总指挥答应了,但怕他们下台后挨打,就向大众说:“下去是可以,但不能打。”
  “不打!不打!”
  “真的不要打。”总指挥用肯定的词句说。
  “真不打。”台下也肯定地回答。
  高帽将军和两个军官依次走下台阶,正在下台阶的时候,江将军的高帽忽然歪了一下,几乎倒了,好在他的手快,随即扶着帽子,又戴得端端正正,全场又哈哈大笑起来。
  高帽将军从会场的西面转向南面的时候,一个老蚂子突然象野兔子一样地从人海跳出来,向高帽将军脸上就是一巴掌,护送他们的红军士兵赶快伸手去拦,已来不及了。红军把老蚂子拉开,老蚂子扯起前面的衣襟,高声骂道:“死强盗,我得罪你什么!我没有挖你的祖坟,没有抱你的儿子下河!为什么抢我的东西?为什么捉我的母鸡?打死我的小猪?你们这些强盗!害得我好苦,断根绝宗的东西!”
  高帽将军们从南转向东的时候,呼拉围过来一大群人,正是他们的老部下——一大群解除了武装的国民党军队士兵。他们有的刚报名参加了红军,戴上了红军帽,有的刚从红军那里领了三元路费正准备回家。高帽将军们觉得在部下面前,应该没有危险,放心地叹了口气,好象向他们诉苦一样。谁知几个白军士兵拦住去路,护卫他们的人,赶快去拦阻:“不准打!不准打!”
  “我们不是打,只向他们算点小帐。”
  “算什么帐?”
  “听我说吧!”他们怒视高帽将军,质问道:“江旅长,你为什么扣我们两个月的饷给你老婆开合作社?为什么不发三个月的米贴?为什么你们有洋房子、钢丝床,而我们只有一张硬邦邦的牛毛毡子,一双草鞋?为什么不打日本鬼子来打红军?……”
  高帽将军无语可答,白军士兵继续逼迫他们说:“你说,你说!”
  高帽将军不回答,士兵更加激愤:“我们丘八的血给你们喝干了,今天要你还帐!”
  高帽将军依然不作声。
  “你们耍死狗吗!看看我的厉害,你喝我的血我就吃你的肉!”说完,这个士兵张开大口向高帽将军咬去,好在卫兵紧紧阻拦,他们才脱险。
  高帽将军被押走了。领了路费的国民党士兵准备上路时,新参加红军的国民党士兵同他们依依惜别,祝他们一路平安。
  还有人连声高喊:“下次再来时,多带子弹少打枪!”
  会场东面的远处,来了几个骑马的。许多人都掉头去看,马蹄带着烟尘,很快跑进会场里来了。
  “省委书记来了,还有主席,军区首长……”
  他们一到会场,祝捷筹备大会主任就连吹三声长哨,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临时编起来的军乐队,整齐地站在台前,精神抖擞,奏起欢迎号,一种雄壮而威武的气氛,克即笼罩了会场。
  省委书记一站到台中央,全场人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他等会场稍为平静后,大声说:“红军同志们、少先队、模范队、儿童团、机关工作同志们,妇女同志们,全体同志们,今天我们庆祝红军北上凯旋和甲石的大胜利,我首先宣读中央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给你们的贺电。”他从手里展开一张纸高声朗读,当太家听到“军委对于你们的胜利,表示热烈的祝贺。希望你们继续努力,戒骄戒躁,准备连续战斗,彻底粉碎敌人对苏区的进攻!特此贺勉。中央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时,全场欢声雷动。
  读了贺电后,他停了一下,又说:“我还要代表省委,向英勇善战的红军指战员致亲爱的敬礼!你们为了配合中央红军,奉中央人民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向北行动。在北上时期,你们天天都在和优势的敌人作残酷的斗争。当着你们纵横驰骋于袁水、锦水、修水、南浔铁路和幕阜山的时候,蒋介石、何键调动了四十多个团,还有很多飞机,向着你们追击、包围、堵截、袭击。你们发挥了红军英勇善战、机动灵活的光荣传统,打垮了反革命军队几个旅,威胁了南昌和南浔铁路,通过两千里的白色区域,歼灭了许多地主武装,踏平了许多碉堡,克服了许多困难。回到苏区甲石一仗,歼灭了敌人一个旅,打垮了两个旅,活捉了敌人的旅长、团长,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这是我们苏区的大胜利,正如军委贺电说的:对苏区的巩固和从河西战线上配合中央红军粉碎敌人的五次‘围剿’有重大意义。你们之所以能够胜利,最大的原因,是由于有共产党的领导,共产党建立了红军,定政策,出主意,引导你们走向胜利。你们以后要争取更大的胜利,就要更忠实地执行党的政策,执行中央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和指示。”
  黄晔春这时向前两步,高喊一声:“拥护中国共产党!”
  台下千万人跟着齐声吼。
  黄晔春又叫道:“拥护中央人民军事革命委员会!”
  台下又是巨大的和声。
  省委书记继续说:“你们之所以能够胜利,是由于广大群众的拥护,当你们回苏区的时候,全苏区的父老兄弟姐妹们,都拿出粮食、蔬菜、鸡鸭、鱼肉、鞋袜和其他东西来慰劳,使红军吃得饱,穿得暖,很快消除了疲劳。打仗的时候,抬担架,挑东西,做向导,做交通,当侦探,处处帮助红军。你们以后要急取更大的胜利,就要坚决地保卫红色区域,保护工农劳苦群众的利益!”
  黄晔春又走到台前叫道:“坚决保卫苏区!”
  台下又是巨大的一声。
  省委书记继续说:“同志们我还有两个希望。第一,希望红军同志们,不要因为打了胜仗就骄做。因为进攻的敌人多,敌人还占着禾新、禾北城,他不会因为打了败仗就不进攻。所以每个同志都要提高警惕性,加强战斗准备,好彻底消灭进攻苏区的敌人!”
  黄晔春接着大声地喊道:“彻底消灭进攻苏区的敌人!”
  会场中又是巨大的一声。
  “第二,希望苏区的老表们,以更大的努力来帮助红军。你们多帮助红军,红军多打胜仗,多消灭敌人,苏区就巩固了,你们家里的谷米猪牛,就保险了!”
  有个穿便衣的青年,从人丛中突然咆哮一声:
  “拥护红军!”
  于是千千万万人都随着大叫了一声。
  “消灭进攻苏区的敌人!”
  会场中又是巨大的一声。
  战斗英雄丁友山上台了。他经过长期的风吹雨打,脸蛋还是圆的,脸色也是红润的,驳壳枪带斜挎在右肩上,黄而发亮的子弹袋围在身上。他上台的时候,挺起胸膛,晶亮的眼睛向全场扫射了一周,大声说:“……我本来是个工人,共产党主张打倒帝国主义,打倒蒋介石,主张工人成立工会,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增加工钱,我和家里的人信服了共产党。前年政府号召扩大红军,我报名了。我知道当红军就是当自己的兵,打仗是保卫自己的利益,所以不怕苦,不怕死!推选我为战斗英雄,我觉得非常光荣。政治委员刚才叫我们不要骄傲,提高警惕性,我们全体战士,就要经常把武器擦好,草鞋多打几双,只要上面有命令,什么时候都可以行军打仗。放哨要小心,火线上要沉着,冲锋的时候要猛,追击敌人要快,坚决响应司令常喊的一个口号:‘勇敢!勇敢!再勇敢!’”
  黄晔春又从台上大叫一声:“勇敢!勇敢!再勇敢!”
  会场中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最后讲话的是郭楚松。他要上台的时候,飞马一样跑来的译电员送给他一份电报,使他在上台后,有点不大自然,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已经上台,简要说了几句后就提高嗓门说:“同志们,我接到了这份电报,是要我马上赶回司令部去,接受新的任务。散会以后,请部队的同志们立即返回驻地,做好战斗准备。”郭楚松说完,急步走下主席台,跨上战马,飞奔而去。

  一九三七年夏在甘肃镇原开始起草
  一九三九年秋在河北宛平马栏村完成初稿
  一九八八年春改定于武汉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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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浴血罗霄》经过五十年的风风雨雨终于出版了。此刻,虽然了却了一件心事,但过去的那些艰苦岁月常浮现在眼前。
  一九三七年五月间,党中央在延安召开了苏区代表会议,提出准备抗战。会后,我返回驻在甘肃镇原的红三十一军军部。一路上,放眼黄土高原,追思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颇有些心潮起伏意难平的感慨。我觉得中国革命史上,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土地革命战争,规模宏大、激烈,情况复杂尖锐,在战史上并不多见。一曲曲壮歌,一幕幕悲剧,可歌可泣!我想,这些东西记录下来,对于鼓舞人们的斗志,激励后代创造美好的未来,将是有益的。于是,我就动笔了。
  搞文学创作是艰难的,对于我更是如此,也就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吧,因为是战争年代,除军队建设、反扫荡、打仗外,还要参加政权建设和群众工作,所以,我写作的时间一般都在夜晚,白天一般不写,要写就是躲飞机的时刻。躲飞机是写作的最佳时间。那时,日寇设在北京的航空学校,以京西我区作演练目标,常常来轰炸射击。一到防空袭时,我就搬上个小凳子,朝村外的山坡边上一坐就开始写作了。这时,无论飞机怎样飞来飞去,都影响不了我的思路。我的初稿就是在这种状况下,花了两年多业余时间写成的。
  全国解放后,热心的同志。都劝我拿出来出版。我感到太粗糙,需要加工。由于当时人民解放军正由初级建军阶段走向高级建军阶段——正规化现代化,我主持军队和军事院校的训练和管理工作,不仅有繁重的事务,而且自己也要参加军事学习和研究。加以抗美援朝,形势紧张以及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实在没有时间去过问它。然而,我没有想到一九五八年的所谓“反教条主义”运动期间,除在军事路线受到不公正的批判和组织上的错误处理外,我的这部初稿也成了“大毒草”。尽管我声称这只是初稿,而批判者却认为:“要的就是初稿,初稿可以反映你灵魂。”及至文化大革命,尽管可以说我和我的小说已经是死老虎了,但还是在劫难逃。
  历史上不幸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退到二线后,有时间了,在许多同志热情的督促帮助下,我修改出这个稿子。值此出版之际,谨致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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