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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陵工艺三绝

     慈禧太后生前在在政治上显赫一时,生活上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她死后为了重享人间的荣华,修筑的陵墓,更是极尽奢侈。一场震惊中外的东陵盗宝案,只揭示了慈禧棺中所藏的奇珍异宝,而其陵寝建筑工艺的绝活,还鲜为人知。

     慈禧陵建造在一片山环水绕,风光绮丽的苍松翠柏密林之中。同治十二年(1873)正是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的第十二年,当时慈禧39岁,她对自己的身后事关心备至。开初不仅在多处勘选了陵址,并且依山就势定下了陵寝的位置,后来几经改变蓝图,才得以破土动工。

    因为起初两宫皇太后的陵是依各自山势而定,慈安陵偏南在前;慈禧陵偏北靠后。慈禧对这种安排十分不满仪意,官员们只好另行测量,最终定下的方案是:慈安陵向北退十多步,将慈禧陵向南推进十多尺,至此两座陵才在一条线上摆齐了。可是慈禧陵距后宝山越发远了,为了连接风水地脉,修陵工人只好背土堆成后宝山,才使得后宝山与陵园一脉相连。

    慈禧生前曾多次到菩陀峪工地来视察“万年吉地”工程。一次慈禧进入地宫金券,在上,面对金眼吉井,她十分虔诚地将手腕上的十八颗大珍珠手串取下来,放入“金眼吉井”之中,用以“息壤”、乞福求祥。

    光绪五年(1879),慈安、慈禧两座陵同时竣工。慈安陵居西,靠近咸丰皇帝的定陵,显出皇后的地位。慈禧陵居东,稍比较远,显得比慈安的地位低些。

    在两陵工程结算时,慈安陵用了白银266万两,而慈禧陵只用了227万两,竟然比慈安陵少用了39万两。虽然当时是两宫皇太后执政,但是慈安地位高于慈禧。争强好胜的慈禧怎能甘居他人之后呢?

     光绪七年(1881)慈安暴亡,慈禧开始大权独揽,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的机会。在慈禧60大寿的第二年(1895),正值甲午战后,又逢全国遭遇罕见的灾荒,慈禧不顾国家向外大量赔款,不管难民流离失所,居然以年久失修为借口,下令将陵寝三殿拆除,重新修建。并严令拆下来的原材料不得迁就使用。这个工程一直持续了十多年,直到慈禧太后死时才休止。

    重建后的慈禧陵,其工料之精美,工艺之高超,装修之独特,都居于明、清诸帝后陵之首。三殿工程中的用木、用金、用石,堪称三绝。

    隆恩殿、东配殿、西配殿用木:进入隆恩门,一眼就可看到慈禧陵三殿独具一格,浑然一体的红褐色门窗和梁枋斗拱,给人以清新悦目的感受。初看不如宫廷中常见的红漆殿柱、青绿梁枋那么艳丽,细瞧方可辨认出纹理精细,色彩典雅的木质。这是名贵的黄花梨木,多产于海南岛。

     此木心材红褐色,坚硬有光泽,纹理精细美观,适用于打造珍贵家具和雕刻艺术品。在宫廷工程档案中记载有:“黄花梨本色,磨细磨光,罩笼罩漆”。所以慈禧陵的所有木料构件能呈现木质本色,既典雅又华贵。

    在三殿里里外外64根柱子当中,除了隆恩殿内7米高的金柱、中柱为包镶的,其余高3.65米、直径1米的柱子全是独根笔直的原木。这些名贵木料构件是其他古建筑中少见的。也是慈禧陵用木的一绝。

    慈禧陵三殿之用金名目繁多。论色泽有红金、黄金;论技法有贴金、鎏金、扫金。

    在三殿内外梁枋上的和玺彩画中,有行龙、坐龙、蝙蝠、寿字、锦文,全部是贴金;三殿64根柱子上,各有一条金龙盘绕,在这些巨大的铜龙和祥云上全部鎏金;

    在三殿里外有大小30块总共228平方米的砖雕花墙,所雕刻的“五福(蝠)捧寿”、“绶带盘长”、“卐字不到头”等图纹,全部采用扫金技法,先涂胶金油,再将赤金粉、黄金粉分别筛扫在凹底和凸纹上,赤、黄二金交相辉映,益发金壁辉煌。据清宫的工程档案记载:慈禧陵三殿工程共用叶子金四千五百九十二两一钱四分零三毫。这是慈禧陵用金的一绝。

    在慈禧陵隆恩殿周围及月台上均设有白石栏杆,全部雕刻着显示女人当政的“凤引龙”纹饰。月台正前方有一块青白石的陛阶石,长3.18米、宽1.6米,上面雕刻着“凤引龙”,丹凤凌空展翅,俯身穿云向下;蛟龙出水曲身,昂首腾空朝上,一龙一凤,相戏火珠。在高浮雕的龙、凤身上,施以透雕技巧,将龙须、龙爪、龙尾及凤冠、凤足等十多处镂空,显现得玲珑剔透,活灵活现。

    在隆恩殿周围69块汉白玉栏板上,刻着别出心裁的“凤引龙”浮雕。凤在前,回首顾盼;龙在后,奋力直追,情义绵绵,活灵活现。尤其是栏板之间那76根望柱,一反传统的光素柱身,而标新立异地雕出了又一个“凤引龙”,望柱头上,一只洋洋自得的穿云翔凤,高高在上;望柱里外,各雕一条出水向上的升龙,穷追不舍。整个栏杆共雕刻了240只凤、308条龙。这寓意“权利”的雕刻,实属罕见。慈禧陵的石雕又堪称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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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东陵被盗情形的报告

    呈为报告东陵被盗情形以资究办事。窃查阴历五月间,1928年8月3日(农历六月十八日)是和钧向溥雪斋呈上的报告,8月7日收到。和钧奉军退却之际,陵寝保护无人。

    守护大臣毓彭,串通内务府郎中博尔庄武、麟祥,翼长恩华等,并有著名土棍惠陵幼丁邵受言,勾结木商朱子山,遵化商务副会长陈敬斋,会同北平西珠市口铺陈市复兴永经理张裕振等,起意盗卖盗卖各陵金银器皿、软片、五供各物,定价五万余元。

    又愚惑利诱众旗丁为变卖发起人,复联络当地土匪为保障。于五月十四日,竟将各陵物品由朱子山等在金银器皿库内取出,运至遵化县。近闻转运平、津设法售与外人,藉饱贪欲,该商等业将款项拨付。阳则藉维持旗众生计为名,阴即由奸盗等朋分。此风一开,当地人民皆以为陵寝官物可以自由取夺,绝无窒碍,群起拆毁殿庭,肆意偷卖,仅五、六两月时间,所有楠木檩架,均行拆毁一空,仅存殿盖。

    而昭西陵、孝陵大红门、更衣殿、景妃陵、惠陵东西配殿、神橱库情形尤甚。时有孙魁元(孙殿英)军队住在马伸桥,目睹此等情形,见利智昏,顿起祸心。派其师长柴云升,旅长韩大保,假藉剿匪名义,于五月十八日率队分驻各陵。将裕陵、菩陀峪定东陵用爆药炸毁地宫,将梓宫发开,尽将地藏贵重物品全额掘取,隐匿资卖,事毕返防。现下各陵毁坏已极,裕陵、定东陵地宫先皇、先后御骸,尚在暴露,悲惨情况,笔难罄述。

    而该守护大臣毓彭与本陵在职人员,不但漠不关心,反皆来京商卖各陵铜炉鼎、鹿、鹤等古物,俾裕私囊,似此胆大妄为,罪恶已极,理应从严依法惩办,用正典刑。特此泣陈,敬祈裁夺,转饬将该盗犯等缉拿追办,以惩暴逆。钧所呈各项,如不属实,情甘反坐,伏气钧鉴。

                                                                                            和钧谨呈

                                                                                                  八月三日(即阴历六月十八日)

    此文为和钧向溥雪斋呈送的报告,8月3日发文,8月7日收到。和钧为清东陵守陵官员,汉姓黄,名和仲平,为前任景陵郎中连璧(黄浩然)之长子,光绪二十四年任昭西陵笔帖式,光绪三十二年十月升景陵主事。宣统十年(1918)正月,因办理木植公司被参革职。呈文时,仍为东陵守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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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泽等人给驻津办事处的信函

    敬启者,载泽等初四日启行,曾发一缄,计先此得达,初五日下午三钟安抵陵地。少憩片刻,即恭往查勘裕陵、菩陀峪定东陵等处。裕陵宝城以内隧道之上,紧接影壁之下,被该匪掘一大穴,宽约丈余,当载泽寻未勘之前,业经该匪将砖石掩盖,影壁丝毫未动,其上覆瓦则全无矣。

    宝城明楼朱砂碑仍屹然,惟碑前地面之砖被挖数处。菩陀峪定东陵宝城内抵后墙处亦掘一穴,宽亦丈余,亦经砖石掩盖。所有两陵寝殿等处之木隔扇各件,全被毁去。比载泽等勘毕返寓,前司员和钧等呈出黄箧,内贮骨殖凡四,称系于裕陵所掘穴外拾得。

    当交随带之检验官申辨,据云:一系肋骨、一系膝骨、二系趾骨。惟以年久色暗,猝难辨别男女,必须入地宫后,方可辨准。验毕仍贮黄箧,敬谨供设案上。该员等又呈出黄袱,内有女龙袍一件,色殊暗败,审其线迹,原有珍珠不甚多,亦不甚大,均被拆去。云系菩陀峪定东陵宝城外砖下拾得。

    又有香册一方,看毕仍暂行敬谨收藏。惟该穴下坻地宫约二丈,载泽等断难入内,必须将所掩砖石撤去,酌量拆开。现已派匠动工,大概二三日后方能入视。以上各节敬乞代陈,余容续告。

    载泽等抵此间后,当即缮发一电,因不能达遂止,并告。专此即颂,台绥。

                                                                                       载泽  溥伒  耆龄  宝熙  陈毅公启

                                                                                                     七月六日(1928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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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函

    迳启者,初六早专丁递去一缄,交由京城转寄。计日内已经到达。载泽等即于初六日恭谒孝陵、孝东陵、景陵,详细查勘,宝城均无掘痕,惟孝东陵前之端顺妃、恭靖妃二穴,略有痕迹。

    据守护人言:事在盗前,幸未掘透即经查觉而罢。景陵妃园寝温僖贵妃穴前,石阶已动。据云:亦在盗前遇水未入,现在阶已砌好,悫惠皇贵妃、惇怡皇贵妃两园寝并在一处,宝城均无掘毁痕迹。

    而各处殿宇之门片、隔扇无一存者。仅景陵隆恩门之门尚在。初七日以雨不克诣陵。初八日恭谒昭西陵、惠陵,宝城均完好,惟惠陵明楼上地面砖石,全行翻动。惠陵妃园寝新经修复者亦无恙。殿宇则昭西陵残毁最甚,殿上大柱至断去大半,有岌岌可危之势。裕陵穴内砖石自初七日早开工撤去。于穴内拾得胸骨一、脊骨一,其色殊黑,暂藏黄箧,敬谨供设。

    至初八日下午,始见隧道中三道石门已大开,尚无残缺。门内水深约三四尺。载泽等蹑梯而下,遥见二道石门亦半开。因阻水不能深入,祗得归寓筹办办法。初九日一面借取库存撤水机器在裕陵撤水,一面派员督工撤菩陀峪定东陵内之砖石。初十日下午载泽等蛇行而入。见金棺已毁,玉体即偃卧椁盖之中,幸未伤毁。画金朱棺则完好无缺,外间新制者决无此坚固美好。

    当即督率妇人差敬谨收殓。载泽昔蒙颁赏孝钦显皇后遗念茶色棉袄一件、宝蓝紧身一件,谨即奉献,加覆于蟒缎被上。是日于地宫内拾得昔日殉葬之牙指甲,仍用黄绸包好殓入。

    又拾得珍珠十余颗,即钦遵御旨,捶碎投入金井。前所拾得之龙袍、香册,则拟仍置石床之侧,似尚安惬。裕陵俟积水撤干后,再行相度情形,酌量办理。

    以上各节,敬乞陈明,此缄正缮发间,适信差已回,接到朱师傅覆缄,敬知载泽等驰驱微劳,致上烦宸廑,不胜感亟悚之至,并乞代陈是幸,专此即颂,台绥。

                                                                                         载泽  溥伒  耆龄  宝熙   陈毅公启

                                                                                                   七月初十日(1928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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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勘陵寝残毁情形的清单

    载泽、溥伒、耆龄、宝熙、陈毅等查勘

    昭西陵  (孝庄文皇后陵)

    小碑亭内天花板全失。神橱库全行拆毁,仅存围墙。

    东朝房拆毁,间架仅存。东班房、西班房门窗残缺。

    隆恩门匾额尚存,字已毁,门存五扇,门钉全失,里檐坍塌。

    隆恩殿隔扇、坎框、窗棂拆毁无存,殿内抱柱全行砍坏,柱脚周围仅剩五寸有余,情形最重。天花板、天窗尚存。神龛、佛楼全失。

    东西配殿残毁情形大致相同。东西琉璃角门,坎框全无。

    宝城、明楼上地面甬道方砖,全行挖起,门扇、坎框全失。宝顶上,自生树株全被砍伐,仅存榆树一株。并因搜挖树根,将原筑灰土刨裂,致三两处有松浮情形。

孝 陵(顺治帝后陵)

    大红门门顶全被拆毁。具服殿全毁仅存围墙。石象生间有残毁。龙凤门门顶全毁。

    大碑亭只有上顶,四圈柁云、天花板均拆毁无存,外檐周围瓦片全行脱落,情形严重。小碑亭周围柁云均失,天花板失去二块。

    神橱库门窗拆毁,间架仅存。东西朝房门窗、枋檩均失。东西班房木架无存,墙坍塌。

    隆恩门匾额失,内外天花板、门扇、坎框全失。

    隆恩殿隔扇、坎框、窗棂全失,石柱间有残毁。神龛、佛楼全失。

    东西配殿门窗、坎框全失,枋檩间有失落,琉璃门坎框全无。

    石台五供倒地未坏,瓶花已碎。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坎框全失。宝顶上自生树株全伐。

孝东陵(顺治皇后陵)

    隆恩门匾额、门扇、天花板全失。

    隆恩殿神龛、门窗、隔扇、天花板全失。

    东西配殿门窗、坎框、天花板全失。

    石台五供有损坏。铜缸存,已毁。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全失。

景陵(康熙皇帝陵)

    石象生,象牙伤。小碑亭周围柁云均失,天花板失去三块。

    神橱库门窗均失,枋檩柱有失落。东西朝房门窗、坎框、枋檩全失。

    东西班房木架全失,墙坍塌。

    隆恩门匾额失,门扇全存门钉失,枋子、天花板具失。

    神龛全失,佛楼隔扇失四件。

    琉璃门坎框全失。铜缸存一。

    二柱门西边石柱倒断。石台五供有损坏。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天花板全失,枋子不全。

景陵妃园寝(康熙妃嫔园寝)

    东西班房木架全失,墙坍塌。宫门门扇、檩枋全失。

    飨殿神龛、门窗、坎框、天花板全失。琉璃门门框全失。

悫惠皇贵妃 惇怡皇贵妃园寝(康熙的皇贵妃园寝)

    东西朝房门窗、坎框全失。西班房木架全无,墙坍塌。

    宫门门存,铜钉全失,内外天花板全失。

    飨殿神龛、暖阁、门窗、坎框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天花板全失。

裕陵(乾隆皇帝陵)

    石象生间有残毁。小碑亭外檐瓦片脱落。神橱库门窗、坎框全失。

    东西朝房门窗、坎框全失。西班房门窗全失。

    隆恩门匾额存,字无,门扇失去四扇,尚存两扇。

    隆恩殿隔扇、坎框、窗棂全失。神龛、佛楼全失。

    东西配殿隔扇、坎框、窗棂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石台五供存,瓶花残毁。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坎框全无,地面金砖翻起四块。琉璃影壁前,掘有一穴,砖石填满。

裕陵妃园寝(乾隆妃嫔园寝)

    东朝房门窗、坎框全失。西朝房门窗、坎框全失。宫门门存,铜钉全失。

    飨殿神龛、门窗、坎框全失,后檐脱落不齐。东西角门坎框全失。

定陵(咸丰皇帝陵)

    小碑亭柁云失去一层,天花板失去十一块,外檐瓦片脱落。

    神橱库门窗、坎框全失。东西朝房门窗、坎框全失。东西班房门窗不全。

    隆恩门匾额无存,门存五扇,铜钉全失。

    隆恩殿隔扇、坎框、窗棂全失。神龛、佛楼全失,天窗存,天花板失。

    东西配殿门窗、坎框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玉带河两岸砌石全行推翻河内。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天花板全失,后檐阶下有掘痕一处,深不及尺,宽约二尺余,情形不重,已饬匠修砌。宝顶前正中有掘痕一处,宽约二尺余,情形不重,已饬匠修砌。

普祥峪定东陵(慈安皇太后陵)

    神橱库门窗、坎框全失。东西朝房门窗、坎框全失。东西班房门窗不全。

    隆恩门门扇全失。隆恩殿隔扇、坎框、窗棂、天花板全失。神龛、佛楼全失。

    东西配殿隔扇、坎框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全失。门内后墙凿毁砖块三处,情形不重,惟上面有震裂痕迹。城上金刚墙内亦有被挖痕迹,已饬匠修补。

    宝顶前正中挖痕一处,宽深不及二尺,已饬匠修补。

菩陀峪定东陵(慈禧皇太后陵)

    神橱库门窗、坎框全失。东西朝房门窗、坎框全失。东班房门窗全失。

    隆恩门门扇全失,门框坎去一半。

    隆恩殿隔扇、坎框、窗棂、天花板、天窗全失。神龛、佛楼全失。

    东西配殿隔扇、坎框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全失,坎框存。门内墙下掘有一穴,砖石填满,城上地面金砖全被翻动。

定陵妃园寝(咸丰的妃嫔园寝)

    东朝房门窗、坎框全失。宫门门扇、坎框全失。

    飨殿、神龛、隔扇、坎框、窗棂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

惠陵(同治皇帝陵)

    小碑亭天花板均失。神橱库屋宇全毁,仅存围墙。

    东西朝房门窗、坎框全失,间有坍毁。仅存竖柱之处,东朝房竖柱并有坎坏情形。

    东西班房拆毁无存。隆恩门门扇、坎框、天花板全失。

    隆恩殿隔扇、坎框、窗棂全失,地面金砖及后檐砖均被挖损。神龛、佛楼全失。

    东西配殿隔扇、坎框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

    宝城、明楼,门扇、隔扇、坎框全失。城上地面砖石全被翻起,情形较重。

惠陵妃园寝(同治妃园寝)

    东西朝房、东西班房全毁。宫门门扇、坎框全失。

    飨殿神龛、门窗、坎框全失。琉璃门坎框全失。

    各陵隆恩殿前陈列铜炉、鹿、鹤全失。

    按清陵建筑名称:帝、后称陵,门称隆恩门;妃称园寝,门称宫门。隆恩门、宫门内外只设天花支条,而不装天花板。故没有“天花板全失”一说。各陵的朝房、配殿内屋顶均为“露明造”,都不设天花板,这里的“天花板全失”也是一种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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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龄  东陵日记

    耆龄是溥仪派往东陵详查盗陵现场,并参与善后安葬工作的人员之一。他所写的日记,自1928年8月19日至31日,将亲眼所见情形,真真切切地记录下来,是了解东陵盗案的第一手珍贵文字资料。

七月初五日(1928年8月19日)

    未到马伸桥三四里,道泥未干,后车陷者数辆。停候三时许,以天阴欲雨遂行。至石门雨至,冒雨行,道极难。颠顿许久,始过昭西陵。入围墙界,竟无一松,遍地禾黍。大碑楼破烂不堪。

    石象生亦均残毁,申未至行馆。行馆在裕陵内务府圈内。饭后诣裕陵、菩陀峪定东陵宝城查勘,盗掘之穴已填砌还旧,遂议开视之法,拟明日兴工。

    守护人呈前在裕陵石门外拾得肋骨一、脚骨二、膝骨一。菩陀峪定东陵外拾得御名香册一叶、绣龙袍一件。

七月初六日(8月20日)

    晨晴,杜孝穆、王占元、宋汝梅来久谈,同饭。饭后谒孝陵、孝东陵、景陵、景妃园寝、双妃园寝,残毁情形大致相同。细勘孝陵、景陵、双妃园寝,均完好未动。

    孝东陵宝城亦多掘痕,惟陵前端顺妃、恭靖妃二穴有迹。详问守护人,据言事在盗前,均幸未透即觉而罢。景妃园寝温僖妃穴前石阶已动,问之,亦在盗前,遇水未入。晚商定,明日先觅工开视峪陵掘处。

七月初七日(8月21日)

    晨雨,极凉。近午,刘人瑞、张宗海、俞奋、谭肖岩四人,哈汉仪、齐尚贤来见,久谈。榕生报隧道开工,在砖石中拾得脊骨一、胸骨一,色皆黑,又拾得清文香册一叶。细审乃菩陀峪陵中之物,不知何以在此?

七月初八日(8月22日)

    晴,近午,杜孝穆来同饭。饭后谒昭西陵、惠陵、惠妃园寝,残毁以昭西陵为重,惠陵次之。幸宝城均完好。妃园寝乃被发新砌者,亦无恙。

    当叩拜时,胸痛气壅几殆。归行馆少息,又至裕陵勘视,所开者已到头道石门。门无恙,已大开。门内水深四尺余,同人均梯而下,在水边蹲视,望见二道石门。

    门亦半开,隔水不能再进,其中阴寒彻骨。晚雨,同人商撤水之法,议论纷纷,迄无善策。拟借大库撤水机器一试。并决定拆开菩陀峪隧道,或者无水,可以先殓亦未可知。夜不能寐,所复以思,穷于术矣。

七月初九日(8月23日)

    雨。撤水机器取到,试之尚能用,出水亦多。尽一日之力,已减尺余。榕生来告,菩陀峪隧道已拆通,地宫无水。拟明日进内细勘。榕生即在此宿直。夜雨仍未止,商备明日进菩陀峪地宫事。

七月初十日(8月24日)

    晴。午至菩陀峪地宫隧道。蛇行而入。到券门石墙根,由原拆之穴匍匐以进。见石床下梓宫欹侧而立。外椁已毁,椁盖置于西北隅,上有片板覆之。

    开视则慈禧玉体在焉。面朝下,左手搭于背上,头发散乱。

    上半露体,下半有裤有袜,袜已将脱。

    遍身均生白毛,即传夫人差,覆以黄绸。

    移未毁之朱棺置于石床。然后以黄缎褥自玉体下缓缓移之,藉转正。

    面色奇白,有毛已满,两目深陷成黑洞,唇下似有残破。又覆以黄缎衾殓之朱棺之内。并用泽公所藏前颁遗念衣二件盖之,又在棺内外拾珍珠15粒,锤碎藏于石床。

    当殓时,同人敬谨监视,且助抬扶。掩棺后用漆封口完固始出。

    计随入者谭肖岩、罗蕺、哈汉仪、王占元、杜孝穆、齐尚贤、徐鸿宝,皆民国政府来调查之人也。自始事至蒇事约三时许,尚迅速。夜雨,疲极,早卧。听雨声风声,万端感怆,转侧久之。

    闻裕陵之水撤去甚多,验之约在二尺外。

七月十一日(8月25日)

    晴。近午谒裕陵、定陵、普祥峪定东陵、菩陀峪定东陵、裕妃园寝、定妃园寝。在裕陵梯下隧道,至头道石门看撤水,水痕已退至三尺外,所余约在二尺。

    至菩陀峪定东陵入地宫,看梓宫封口贴金已齐。前拾龙袍及香册十叶,又于地宫内寻得香宝,均用黄袱包好,安之册宝石墩之上,随掩石门。

    第二道石门门轴有不稳情形,未掩。饬匠填砌隧道,约二三日可以毕事。定陵残毁如一,玉带河情形尤重。宝顶正中掘起砖面宽二尺余,深二尺余,亦盗迹也。饬匠修砌。

    普祥峪定东陵明楼内,北砖墙有凿痕,情形不重。宝城上金刚墙南北有掘毁二处,饬匠修补。裕妃、定妃园寝均无恙,但残破耳。

七月十二日(8月26日)

    雪斋病,晨榕生呈到,在裕陵石门边拾得踵骨一,藏之匣。午后微息,同诒重至裕陵,看撤水已退至一尺余。榕生、叔壬用板度到四道石门内。据言,水与外同,明日或能撤将。登明楼,又绕宝城一周逊敏亦来同循神路至大碑楼一看,归行馆。彭公来,夜与联后山谈。榕生、叔壬均在裕陵明楼下宿直。

七月十三日(8月27日)

    畅晴,晨起,胸隔极痛,气下陷,虽卧息亦不能止。午后稍好,与诒重清理查勘各陵残毁情形清单,傍晚始毕。王营长占元来言,又将换防,何其数也,必有故,闻之心痹。裕陵撤水渐净,明日可入视。

    惟叔壬言,其中有泉汩汩,现设法填堵恐亦难止,此又一至难之事也。夜筮易得豫之恒。

七月十四日(8月28日)

    晴,膈痛二次。逊敏、雪斋、沈庵至裕陵查看,未随去。午后独往,三息始至明楼下,膈痛气壅,又久息方入地宫。石门四道,最后一道左扉欹侧欲倒,右扉已碎。

    门外棺椁颠倒,衾隧堆积,骸骨散乱,到处皆是,不知孰为玉体,孰为后妃也。污泥水浸,惨不忍睹。与榕生、叔壬寻隙地投足而立,商量移棺收殓之法,久之始出。归遇谭肖岩、哈汉仪。傍晚逊敏约后山、榕生、叔壬、仲平来,分付明日从事清理。意指雪斋病好,诒重又病,诒重嘱筮易问时事,得大过之乾。

七月十五日(8月29日)

    明爽,闻各陵尚能朝服致祭。近午心动悸。午后得报,于两棺之侧,寻得女体一,身著明黄龙袍,又于侧近拾得绣凤黄靴二。面目可辨,年约六十余,牙齿存一二,耳环尚在。不知是后是妃?

    沈庵当饬妇人差移置石床西北偶暂停,预备明日入殓。逊敏及同人随往,视地宫中扫除略清,商定仍用原棺。其余已毁者,移在穴处。石门未倒者,亦须放平。

七月十六日(8月30日)

    晴,热。午后诣地宫敬谨收殓。当中一棺奉安玉体及四后妃。由逊敏诸公及同人亲手安位褥五重,衾三重,内覆龙袍、衮服。

    稍西一棺由妇人差请明日移停西北隅者入殓,盖棺后退出。又商明日扫除地面,洗涤石床,掩石门,封隧道各事毕,始归行馆。接涛贝勒信,闻换防之兵乃第一集团,不日即到。

七月十七日(8月31日)

    晨,至裕陵入地宫,看梓宫封口、贴金已齐。未刻撤近,掩闭石门,随即填砌隧道。午后诒重草覆奏稿成。大雷雨。逊敏定明日行吉祭礼,后日起身回京,有此雨恐道路又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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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熙  于役东陵日记

    宝熙,字瑞臣,又号沈安。清宗室,正蓝旗人。他按日择要记录了《于役东陵日记》,其目的以备遗忘,更有助于回答询问东陵事者。  

七月初四日(1928年8月18日)

    卯正,同人齐集于宗人府第二工厂。辰初,乘汽车东发,计恭办善后者五人,随同行者二人,随员七人,以及仆从、官役、工匠、橱役,并警备司令部卫兵、官长都七十余人,分乘小汽车十、大汽车五。

    嗣以行李过多,又加雇大汽车一。辰正三刻抵通县,寻渡潮白二河,均有浮桥,水亦未涨,安然渡过,惟朝阳门内与通县北关检查甚久始放行。未正抵三河,饭于小店,休息二小时行,渡泃河有桥至段家岭,欲宿无店。

    又行二十里至邦均,店多关闭,即有亦尽为兵所占,不得已,觅一小饭铺休焉。屋湫隘而肮脏,天又极热,入夜稍凉,倚枕即睡。计日已行有一百四五十里,沿途泥泞坑坎,颠顿殊甚,身体劳乏,转易成寐也。

七月初五日(8月19日)

    黎明起,早霞无际,恐有雨徵。辰过蓟州,巳正抵马伸桥,前后汽车陷者甚多,且不止一次,路上停留有三四小时。未正始达石门,渡河,水幸不大,然车已有进水不能行者。

    巳而雨至,冒雨行,路极难走。申正至裕陵园内,前员外郎和仲平寓所,房地宽敞,行馆最宜。饭后即诣裕陵、菩陀峪定东陵宝城查勘盗掘之迹。见琉璃影壁之下,砖石翻动,又复填砌不齐,势非开视不可。定于诘晨工作。行李大车三,傍晚未到,当在马伸桥以西阻雨矣。

    守陵人在裕陵石门外,捡得骨殖凡四;菩陀峪陵外拾有御名香册一叶,绣龙袍一件,内中损坏可知。车入口子门,行二十余里,至裕陵大圈,各陵宝城、飨殿,一目了然,盖百万株松柏,经三五年军阀之翦伐,土痞之偷窃,竟无一存者,故能目穷数十里而无碍,真足悲也。心中郁郁,不能成眠。

七月初六日(8月20日)

    午前,军界人杜孝穆、王占元、内务部委员宋逸仙(汝梅)均来谈,留其午餐。饭后谒孝陵、孝东陵、景陵、景妃园寝、双妃园寝,殿宇残毁、门窗拆失无存。

    守护者诿之多数土匪,而莫可如何,然监守自盗,物腐虫生,有自来矣。孝东陵端顺、恭靖二妃之穴,有发掘痕迹,据守者言,盗掘未深,为人惊走而罢。

    景妃园寝,温僖妃穴前阶石已动,据云遇水未入,细审非虚言也。今日招集工人来齐,午后将大概情形致函于张园胡(嗣瑗)、景(方昶)二公,请代陈书家信一封,同寄北京。

    在景陵陵寝门内,拾得军长柴云升、旅长韩大保名片各一张,均豫省人也。

七月初七日(8月21日)

    阴雨竟日,行李车仍未到。午间接受委员会刘人瑞等四人、卫戍部总哈汉仪、警备司令部齐尚贤来久谈。随员徐榕生(埴)与三儿志林报告裕陵隧道开工,捡得脊骨一、胸骨一、谨藏于箧。

    又得清文函册一叶,乃菩陀峪陵中之物,二陵相距不远,军匪劫取葬物,携于彼而置于此,其扰攘有如是者。行李车到,据云马伸桥以西雨甚大,泥泞难行。

七月初八日(8月22日)

    午初晴,杜孝穆来谈,同饭后谒昭西陵、惠陵、惠妃园寝,殿宇残毁,以昭西陵为最重,大柱均用刀斧砍削,围径仅余有四五寸,不久恐即倾覆。寻至裕陵看视,土功已开到头道石门,门内水深至四五尺,蹑梯而下,见二道石门半开,阻水不能入。

    归与同人商议撤水之法,拟借大库水机一试,并分派工人往菩陀峪陵,开启隧道,如无水可先办收殓之事。晚仍雨,夜深始睡。

七月初九日(8月23日)

    早夜雨时止时作。裕陵之水,用抽水机幸有效,本日水已减去尺余,但冀来源之不旺。晡时,菩陀峪隧道已通无水,定明日进地宫细勘。积雨冷甚,可卸棉衣。

七月初十日(8月24日)

    早晴。午至菩陀峪地宫隧道,蛇行而入,到券门,由原拆之窦侧身以进。见石床下梓宫欹侧而立,金色外椁劈毁,椁置于西北隅,上覆片板,启视则慈禧玉体在焉。

    侧卧其中,左手搭于背上,发未散。上衣附体之衣已去,面与身发酵,生白毛及寸,盖盗掘日期始于五月十七,讫于五月廿四日。玉体暴露于梓宫外者四旬有余,地宫潮湿,天然蒸热,以至成此状况也。即传妇差覆以黄绸,置未毁朱棺于石床,然后以黄缎褥紧束玉体,缓缓移转正面。

    面色灰白,两目深陷成黑洞,唇以下有破痕。又覆以黄缎衾,并用荫公所藏前颁孝钦遗念二事殓焉。时同人等敬谨临视,且助抬扶,棺盖未毁,即以漆封口覆之颇完固。

    同随入视者有接收东陵林垦委员、文化维持会会员及军官等九人。自始事至蒇事,约五小时,尚觉妥速也。归来请陈诒重草致津书稿,又写家书二通,以备明日专差出发。夜来又雨,感怆不寐。

七月十一日(8月25日)

    晴爽。午后谒裕陵、定陵、普祥、菩陀峪定东陵、裕妃园寝、定妃园寝。裕陵头道石门已撤去三尺余。看菩陀峪陵梓宫漆口贴金已齐,将前拾龙袍及香册十叶,又于地宫内寻得香宝一方均包以黄袱,安于册宝石墩之上,随掩石门。

    底二道石门门轴移动微损未掩,仅用石块将西门下角倚住,以防危险。遂饬匠填砌隧道,三二日可以毕工。定菱宝顶前正中掘起砖面,宽深各二三尺余,亦盗迹也,饬工补砌。普祥峪菱宝城上金刚墙,亦有掘毁痕,饬工并修之。

七月十二日(8月26日)

    余与雪斋均患腹疾,未至裕陵督察工作。撤水已退至尺余,徐七同三儿用板渡到第四道石门,勘其水与外同。四道石门内,则一扇石门欹倒于地,金棺一横置于其上,其中棺木纵横欹侧,凌乱不堪,因添夜工撤水。榕生及三儿,均在明楼下值宿。

七月十三日(8月27日)

    天大放晴,秋风萧瑟。午前至裕陵,随循三道石门以登四道石门之上,看其地水已无多,而棺椁堆积,湿泥满地,非清理一次,不能捡拾遗骨。因饬督工者赶紧设法。睹此惨状,悲愤填胸,归来阅查勘各陵寝残毁情形清单。

    王营长占元来言又将换防,旬余以来,换防三次,其能尽保护缉捕之职责,不甚难耶?入夜凉月极清,又立院中,白露沾衣。三儿回云,地宫内有小泉涌出数处,姑用灰石填堵,未审终有济否。裕陵之事,可谓触手荆棘矣。

七月十四日(8月28日)

    午前诣裕陵,水已减至四寸,同人等遂由第四道石门大略查看一周,遗骨多在泥中,且多散失,难于分别。所约束检验骨殖之人,亦苦无所施其技。全殓一棺之说,大众从同,余亦何敢立异耶?又查裕陵及菩陀峪陵第一道石门内,左右列有石墩,以陈列香册、香宝,刻木为之。

    地宫以内并无石墩石案,更无所谓金凫玉碗、银海漆灯诸物,徒以宝城之名,遂误为藏宝之所,其实乃一无可欲者,而亦遭赤眉温韬之祸,何也?

七月十五日(8月29日)

    晴。午前榕生在裕陵地宫内捡得金簪、金饰二事,交后山谨藏之,殓时再请入。午后于石床西边两棺板之间,发现后妃玉体一,幸未损伤脱失,即饬妇差四人置黄绸木版于侧,陈缎褥于其上,徐由石床泥水中请起,安放于板,再以黄绸护之,缎被覆之,暂安于石床西北隅。

    敬审其面貌,颇多皱纹,齿未全脱。似五六十岁人,而皮骨具存,丝毫未腐,笑容圆相,有如古佛。诚异事也。为后为妃,未取遽定。榕生于其旁捡有绣凤明黄女朝靴一,用水濯之,颜色尚未霉败,玉匣珠襦经久不朽,有如此者,熟知百三十年后,乃为匪军毁伤暴露之,可哀已。

    薄暮访文化维持会会员徐森玉、常维君一谈。二君以在马兰镇城门左侧所影照谭温江本年七月一日告示一纸相惠。本日于地宫内拾得工兵营所用铁尖锄一。又有人将镇上张贴本年六月间军长孙魁元、七月七日旅长韩大保安民布告各一纸揭来,一并留存,以为证据。夜月清皎,天气极似深秋。

七月十六日(8月30日)

    裕陵地宫第四道石门右一扇,为盗者炸伤仆于地,而置梓宫于其上,左一扇则上下之枢轴均毁,门后用金棺倚之,极危险。午前,饬匠将右者平放于地,右者以大绳束之,即将所置之梓宫移于地宫西面,始稍足以回旋。幸将高宗元首及后妃颅骨全行觅得,其四体百骸,则十不存五。

    推原其故,由于匪军盗掘争取葬物之时,以致遗骸毁伤脱落,其后继以本地土匪入内践踏多次,又攫取泥中各物,承诸筐筥出,就河水滤之,故零碎骨殖遗失尤多,竟无从捡拾矣。假使任守护者闻变迅即报闻,则为日不多,即有人前来收拾,当不致如此之奇惨,此守护者之大罪也。同人决定于未初刻先将昨日所成殓者奉安,其金棺在居中梓宫之右。地宫空气太少,灯光时若无光,执事人仍鱼贯以出,俟汽灯电灯在外收拾多时,申正重行入内。

    居中梓宫已揩拭干净,同事诸人致将帝后妃五位遗骨亲自奉持,安放妥帖,殓以衾褥数重。荫公更以蒙颁德宗遗念御用龙袍、龙褂奉献,敬覆其上。此实暂安办法,事竣已戌初矣。

    处变之时,不能求全责备,伤心惨目,所不待言。然较诸南宋诸陵,二三义士瘗古骨荒山,冬青手植,艰苦卓绝,尚有难于此者,斯亦不幸中之幸也。晚饭后,同后斋(溥侗之子)、雪斋出大圈东门,至神路石桥赏月,清谈甚久,胸中悒于郁之气为之少消。徐森玉、常维钧来,云于明早回京,托其带致家信。丑初始寝。

七月十七日(8月31日)

    午前至裕陵地宫,看梓宫、金棺上盖漆口贴金,将次工毕,遂命洒扫石床,掩闭三道石门。地宫泉水仍复上出不止,欲筹补救之法,舍用土填塞,无他途。赴津日,当向行帷缕陈之。

    裕陵帝、后、妃奉安位次:高宗居中,孝贤后居左、孝仪后居右,其石床西面,则首淑嘉,次慧贤,次哲悯三皇贵妃。后梓宫表里均雕番字陀罗尼经。有内棺,有外椁。宝城内上方与四面之石,满刻梵文经咒,崇信释典,蔑以加兹。

    午后炎热,大雨如注,酉初始止。薄暮同人至裕陵神路散步,看天台诸山,云气滃然,雷电隐约,濠门马伸桥一带,雨势不小,十九启行,路恐多阻。

七月十八日(9月1日)

    午前同泽、雪斋二公至马兰镇街真武庙,回拜委员会诸人及齐、哈二君。又访营长占元久谈,接访者尚不知为何人。彼允如一时不调开,对于陵寝不法之人,必为设法惩办一二,以儆其余。当面致谢之。午初,又同至守护大臣署第一看所,谓西府者也。各房门窗、户壁残毁不堪。和伟廷(和琦,为和仲平之弟)云,此署在今年五月间,与各陵殿宇树木同时被毁。

    如现任守护者常住于此,情形自当不同。晚饭后,见各陵官员新组成联庄会代表五人,于制止三五匪人不法行为,极为有力。因大为奖励之,尤将其所具呈文,代呈行幄。天仍浓阴。

七月十九日(9月2日)

    寅初即起,收拾行装。卯初大雨如注,辰初少止,即由行馆出发。行未数里,雨势又来,沿路泥泞甚深,车陷于淖者不知凡几。每一车陷,即十数御者,十数兵士或推或挽,久之始能出险,然费时已多矣。直至下午六时,始抵石门镇,距行馆只二十里,若自昭西陵算起,才八里耳。

    雨时止时作,仆御疲乏不堪。石门各殿尽为驻军所毁,不得已于古庙中宿焉。庙祀碧霞元君,壁有乾隆时瑶华卓斋题壁诗,屋宇尚堪栖止。入夜雨犹未已,积阴较寒。

七月二十日(9月3日)

    午前后小雨时作时止,晴时始见夕阳,一片反照,群峰紫翠万状,龙门口水声澎湃。同人在庙后石墩之上瞻听久之。遣人探石门西淋河水深,不能通车,只好静候一二日再行。晚间同人挑灯职句,得诗三首,聊以遣闷云尔。

七月二十一日(9月4日)

    午前复派御者探视河水深浅。水势较昨减落,明旦可以行车。午后风起,天气大晴,叔源(载涛)贝勒策蹇来石门相会,云自十七日在三河阻雨,十八日乘骡车在段家岭陡遇大雨雹,山洪暴发,几被冲失,车不能行,遂改策蹇驴而前。直至今晨始抵陵地,此行良不易也。

    坐谈片刻,匆匆即行,谓泥于今晚宿蓟县,未审能达到否。早间步镇东将军庙一览,庙祀汉末公孙瓒,瓒在此地击賊捍卫地方有功,非淫祀也。晡时独步至龙门口观水,又次韵瑶华卓斋题壁诗二首,纪实而已,未可言诗。

七月二十二日(9月5日)

    清早行,汽车渡河,非常吃力。沿途泥泞极深,中间舍车而徒步者数次。同人遂步行至马伸桥,止于饭肆候车,直至酉初始到齐。一日工夫始行得二十余里,不仅蜀道之难也。闻马伸桥以西路尤坑坎,只好宿此,以俟来朝,所幸天已大晴,不致如十九日雨中之苦耳。

七月二十三日(9月6日)

    早发马伸桥。一出西门,未有一车不陷入泥淖中者,六小时只行有五里路,岂非奇事。酉初抵蓟县东关。彼处驻军阻止,不得入城,交涉多时,未得要领。天色将暝,即于东关外高家店宿焉。

七月二十四日(9月7日)

    早穿蓟县城,车夫将肆中所存汽车,悉数购尽。未正始至三河县城,仍饭于小店之内。申初行,路途虽多泥泞,然较之三河以东略好。沿路遇给养大车及运输马队,络绎不绝,加以汽车机器损坏,不能行者数辆,耗费时间不少,至夏店已昏黑。

    各车之汽灯多震伤无光,以汽车行黑道,又遇坎坷之路,危险可知。夜卧于客店土炕之上,潮湿熏蒸,不能成寝。三更后浓阴,雷雨一阵。

七月二十五日(9月8日)

    早行,渡潮白河,河水盛涨,浮桥已撤,以船济人,汽车过河亦由船载,甚为费手。在酒馆午餐。未正行。通县以西马路四十里极不平坦,徒有马路之名。申初抵家,再整行装,预备明日赴津。

附跋

    两陵盗发之变,本身阴历六月初即微有所闻,方冀其言之不实也。六月十三日,衡亮生都护(永)得现任知遵化县事蒋君函述兹变,有“骸骨狼藉”之语,事始证明。

    于是同懿亲数人,向北平当道奔走呼吁,一面请派得力军队速往保护。一面请究办盗陵人犯,并即报告天津行幄。十八日,遂奉派同耆(龄)、陈(毅)二公,驰往详查,筹办善后。熙以兹事体大,面陈宜有懿来二三人同往,庶足以昭郑重。二十一日,乃加派公载泽、贝子溥雪斋恭代祭告,共襄此事。

    复遣将军溥侗、公恒煦随同行礼。自津归后,日与同人议商筹备一切,数月即已就绪,而阴雨连绵,至七月二日始晴,遂于初四日向明东发,路泞难行,初不意未满两日即抵陵地也。

    凡在陵目睹之奇惨,及行路身历之艰辛,乃按日择要记之,以备遗忘,且以代来询陵事者问答之烦云尔。

                                                                                                         戊辰八月四日    宝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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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纪事诗  湘乡 陈毅  撰

       陈毅的《东陵纪事诗》与耆龄的《东陵日记》、宝熙的《于役东陵日记》有等同的价值。陈毅的《东陵纪事诗》里,记述东陵盗案较详细,其诗注中,对了解东陵事件是极为重要的史料。《东陵纪事诗》全文如下
是役耆龄、宝熙皆有日记,毅不欲为屋下之屋也。归途追述作为此诗得百一十韵。

      驱车出东陵,连轸赴硉(lu)兀,雨甚作秋潦,湍猛溪径灭。迤俪避壑行,石尽泥转滑,往返皆绕龙门而出其背,以口内水过深也。御者诡自矜,往辄覆其辙。崄巇(xian xi)昔岂无,帝力人所忽,击壤尧舜民,那能丁斯陧。说文陧危也。徐巡以为陧凶也。天运启圣清,山川(shu)荡(yu),太行从西来,至此益蟠郁。昌瑞山本名丰台岭,初赐名凤台山,康熙二年封为昌瑞山。从祀方泽。山在遵化州西北七十里。

    《皇朝文献通考》:“山脉自太行来,重冈叠阜,凤翥鸾蟠,嵯峨数百仞。前有金星峰,后有分水岭。诸山耸峙环抱,左有鲇鱼关、马兰峪,右有宽佃峪、黄花山。千岩万壑,朝宗回拱,左右两水,分流夹绕,俱汇于龙虎峪。”《一统志》同。翼翼二祖德,巍巍三宗烈,灵爽实式凭,在天俨对越。

     世祖章皇帝孝陵,在昌瑞山麓。圣祖仁皇帝景陵在山左麓,当孝陵之东。高宗纯皇帝裕陵在山右麓胜水峪,当孝陵之西。文宗显皇帝定陵在平安峪,当裕陵之西。

     穆宗毅皇帝惠陵在双山峪,当景陵之东南。此皇帝陵也。后陵凡四:昭西陵在大红门外,当孝陵南少东,为孝庄文皇后博尔济锦氏,世祖圣母也。孝东陵当孝陵东,为孝惠章皇后博尔济锦氏。定东陵分为二,一在普祥峪,一在菩陀峪,并在定陵迤东三里,俱详后。无端盗贼起,狠戾仇白骨,近北方多盗事,甚且官府亦躬为之,前年天津县张仁乐,发掘丛冢,攫其棺之佳者转鬻射利,暴尸无算。民间无完坟,更探禹之穴。奉天岳兆麟军之团长马福田者,故马兰峪土匪也, 四月廿五日,忽叛岳,乘虚踞峪,欲为不轨。

     五月十五日,孙殿英之师长谭温江自马伸桥来袭,福田破走之,因入峪大肆焚掠。明日柴云升师之旅长韩大保,又西南自苇子峪间道进据裕陵及定东陵,彼此声言失和,断道备战,遂以十七日用火药轰毁隧道,窃搜敛物。廿二日,孙殿英又连夜乘汽车自马伸桥来。廿四日,谭、韩师旅饱载拔营西去。六月初,温江至京鬻珠,案发被获。是月,青岛警察又于孙殿英随从兵张歧厚身搜得珍珠三十余颗,此案始大闻于世。

    《史记》自序集解,张晏曰:“禹巡狩至会稽而崩,因葬焉。上有孔穴,民间云:禹入此穴。天子(chua)闻变,北嚮致遥醊(zhui),东陵在京师之东,天津之北。昼夜寝地哭,惨若遭国恤。涕(ti)诏群僚,仓皇谋堙窒,曰召耆龄来,曰宝熙宗室。曰毅汝忠直,其偕往正蹕,六月十八日,醇亲王及庆亲王载振以下会议御前,上涕泣自责,廷谕派耆龄、陈毅前往查勘情形。当即面谕臣毅,时贝勒载润请添派宗室宝熙,允之。以贝勒载瀛、镇国公载泽等书报盗状,宝熙所草也。

     旋诏书下命,并办善后,会同原派照料陵寝各员筹议。次夜,耆龄自京来,明日毅偕入对,其夜宝熙亦来,毅又偕耆龄人入聆宸。二十一日,耆龄、宝熙及毅请训,上奖掖至再,许以便宜行事。耆龄既先去,毅偕宝熙再请训。上曰:“宝熙明白,陈毅忠直,汝等须自保重,好为我办事”云云。《周礼》春官冢人正墓位跸墓域。贾疏云:墓位谓昭穆为左右,是须正之,使不失本位墓域,即兆域也。谓四畔沟跸禁止行人不得近之。曰泽复曰伒,往汝薦馨苾(bi)。

     廿一日,命载泽及贝子溥伒恭代驰往祭告,会同赶筹善后。宝熙日记自跋云:“熙以兹事体大,面陈宜有懿亲二三人同往,乃加派泽、雪斋”云云。然日前谕旨,一则曰会同原派照料各员,再则曰留京,驻津两办事处均属责无旁贷。著随时会同派定各员照料。

     “驻津”为载涛、载泽、载瀛,“留京”为载润、朱益藩,其中固有懿亲在也。病躯荷天怜,在途诫慎疾,稻食北道艰,垂念及璅(suo)屑。国破君臣亲,矧乃愤所切,惜身臣安敢,但患才力拙。毅素有肝胃之疾,尝赐食不克终餐,上怪问而知之。

     今年自闰月病后,胸膈恒痛,艰于转侧,亦颇为上所闻。故召见时,屡预以远道辛苦相慰,又以南人不惯麦食。谕慎拣适口之味。天恩周悉无微勿届矣。当命之将下,先询是否能往。本派遣之事,而出以商榷之词,义极难忘,心尤可哀巳。毅初对陵事非所谙悉,然夙知耆龄治事认真有条理。

     臣但助彼筹办,决不敢辞劳逾日,再荷温纶。毅又对圣怀哀痛,如此臣病何敢自惜。虽受时症头痛作热恶风,不忍以病辞也。悽侧别行在,鸾镳随众发,迢遥抵桥山,麻鞋展祗谒。七月初,偕载泽等展谒各陵,皆身服夏布衫,而十五日闻守护辅国公毓彭以朝服祭,载泽颇赧然。毅曰:“吾辈处变,正须改常以示哀,此礼意也,非惟朝服衣难求耳,况上已变服乎。”孝钦实兴圣,衣不存短衵(yi),无怪阛(huan)市间,早闻珠襦出。卌(xi)年母天下,曾不若穷孑,失声为一哀,尊养念往日。

     文宗三后,孝德显皇后萨克达氏,同安定陵。孝贞显皇后钮祜禄氏,奉安普祥峪,孝钦显皇后那拉氏,奉安菩陀峪,并号为定东陵。孝钦全谥曰:“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后为穆宗圣母,故云兴圣也。仅案国朝旧制,惟太祖高皇帝尊谥至二十四字。

     至太宗以下,加谥极于二十二字,后则加谥无过十六字者。孝钦初谥,乃与列圣加谥相同。又闻当日以后谥字样无多,选帝谥而用之。然钦于帝谥非美,而宋、辽、金、元后以钦谥者皆号贤明,此皆礼臣之失也。自盗案之发,传闻北京、青岛先后缉获赃物有大珠甚多,皆云得自孝钦陵中。故老传言,大丧之时,宦官、宫妾,用珠袄殓,以□衣不存卜之,殆非虚语。

     七月初五日,守护司员于陵外拾得龙袍一袭,审其线迹,凡龙睛及佛字中嵌有珠者皆被拆去,是亦一证。不解孝钦身后何从屡为人所误也。后体偃卧于破椁盖中,左手反戾出于背,白毛毵然及寸。幸无毁伤,惟唇呿而张,殆攫取含珠所致。耆龄传妇差拭敛,命其共张黄绸禅衿帖棺盖,徐徐移置玉体于其上,以黄龙缎褥承之,再以黄龙缎被幠之,然启视尤偃卧如故也。

     时妇差多集椁盖之右,其左颇虚,臣毅因举双手敬擎之,助其转移。幸被褥非异制,虽上下易置无嫌,且丧礼殓用覆荐二衾,其衾制原不别也。既转之后,始见目眶无睛,面色灰败,髫散而发未乱,朱绳宛然,而颧额隆高,不异昔表,望之犹识为当日极尊严之慈禧太后也。中怀感伤,不觉失声而哭。犹幸中棺未毁,内外拭净,即敬谨殓入,载泽以旧赏遗念衣二袭献上加覆之。棺盖故有榫,因令工师用漆粘合,而以金髹之,与旧画金卐字文一律,时七月初十日也。

     次日吉辰,遂将石门封闭,乃填塞隧道。人心已难言,地脉亦疑绝,高宗今周王,横被灓(luan)水齧(nie)。七月初八日勘视裕陵,盗所穴在琉璃影壁下,下距地宫深约丈许。耆龄先梯而入,毅随之,载泽等相继俱入。抵第一重石门,门已洞开,其内水深四尺余,阻不能前。

     同人于水边蹲视久之,阴寒凛然,袭人肌骨,归乃改议先勘菩陀峪。《魏策》二昔王季葬于楚山之尾,灓水齧其墓,见棺之前和文王曰:嘻先君必欲一见群臣百姓也。夫故使灓水见之。姚宏注云:灓音鸾,《说文》云,漏流也,一曰溃也。悠然见黄华,犹拱朝天笏,胜境无心游,游屐有龙凖。陵西黄花山上有道士庙,胜地也。先是辅国公衔、镇国将军溥侗及镇国公恒煦自请诣陵,六月二十二日奉谕恒煦、溥侗随同行礼,至是溥侗约恒煦游黄花,过晡始返。

     时七月十四日,裕陵撤水垂罄,同人方谋入地宫清理也。恒煦,荣纯亲王六世孙,王为高宗第五子,愉贵妃阿里叶赫氏所出。溥侗,成亲王四世孙,王为高宗第十一子,淑嘉皇贵妃金佳氏出。愉贵妃葬妃园寝,恒煦尝独入展敬,淑嘉则从葬裕陵。始惟旨称恒煦、溥侗奏请赴陵瞻询,出于至诚,不知侗诵之亦自愧否也。同输桔槔智,五日灓始竭,元宫扉洞开,关籥(yue)扇扇夺。

     兕椁饮烧锯,褶衾饱泉沫,初,溥伒见水泉甚盛,谋仍封塞,回津请旨,毅与耆龄以为遗骸既久浸不安,而川资亦重费可惜,乃相约坚持借用库存机器汲引之说。无效,则遣人赴京觅购新机,不轻请旨也。自初九日,试用机汲一昼夜,减水几及二尺,至十四日才余三四寸,载泽、溥伒、宝熙及耆龄先后入视,毅患腹疾甚剧,十五日始往。

     见石门三重皆洞开,第四重近枢处,为火药毁伤,附近居民一夕闻轰炮声,盖即此也。当门有金髹卍字朱棺,二门右扇内倾于阈旁,而棺压之,其左扇则欹而压于棺之上,棺盖锯有孔,差容一人出入,数日后始审知为高宗梓宫也。其余棺椁或全或毁,纵横错乱,充满地宫,巾被衣衾堆弃于淤泥积水中者,随处皆是。既惨不忍睹,又不能不争于一睹,尤为惨已。

     清理弥日,始有置足之所,此则随员徐埴、志林功居多,而联堃亦有力焉。谨按《皇朝文献通考》叙圣祖景陵于入地宫奉安梓宫后乃云掩闭元宫石门,然则地宫为总名。其梓宫所居旧称元宫矣。故特著之。《太平御览》引《西京杂记》云:魏哀王冢,穿凿三日乃开,初至一户无扇籥,复入一户,亦石扇关籥(yue)。又云:棺椁黑光照人,刀砍不入,烧锯截之,乃漆杂兕革为棺椁,数寸累积十余重。

     今本杂记扇作扉。《礼记》檀弓云:天子之棺四重,水兕革棺被之。又《丧服大记》云:小殓君褶衣、褶衾。帝共后妃六,躯惟完其一。伤哉十全主,遗骸不免析,裕陵地宫内,高宗左为孝贤纯皇后富察氏,右为孝仪纯皇后魏佳氏,仁宗圣母也,同奉安于石床正中。其西从葬者,守护员司传说,首为淑嘉皇贵妃金佳氏。次为慧贤皇贵妃高佳氏,次为哲悯皇贵妃富察氏。

     据董元醇《凤台祗谒笔记》慧贤居首,哲悯次之,淑嘉又次之。然毅尝微诸玉碟及《皇朝文献通考》其妃位次序与董记毕合,恐传说为误矣。十五日,于石床西两棺之间,觅得袆服玉体一躯,毫无损伤,虽龙绣黯旧,犹完好,足下有绣凤黄靴二,着一落一。

    一耳缀环珥犹存,惟发似被拔脱者。敬审其年貌,既齿未全堕,又颐颏略有皱纹,殆在五十以上。宝熙传妇差来殓。命其陈黄龙缎褥于绸裹之板,徐奉玉体安置其上,幠以黄绸,再以黄龙缎覆之。为后为妃,疑莫能明。载泽曰:“与其后而误认为妃,毋宁妃而误认为后。

    ”于是决议奉安于石床正中之右,而其处适为孝仪故位。毅谨按:当时二后三妃,哲悯薨于潜邸,慧贤以乾隆十年薨,孝贤以十三年崩,淑嘉以二十年薨,惟孝仪至四十年始崩,寿四十九。以是证之,实孝仪也。自初五日于石门外拾得肋骨一、膝骨一、趾骨二。

    初七日于隧道砖石中拾得脊骨一、胸骨一,色皆黑。十二日又于石门旁拾得踵骨一。检验吏审识胸脊二骨,为高宗之体。十四、五日于地宫泥水中拾得骸骨甚多,皆散乱不可纪理。然仅得头颅四,其一连日遍觅不见,诸臣惶急无策。至十六日,疑石门所压朱棺内或有遗兹骨,乃募人匍入探之,果得头颅骨一。命检验吏审视之,确为男体,即高宗也,诸臣始稍慰。

     下颏已碎为二,检验吏审而合之,上下齿本三十六,体干高伟,骨皆紫黑色,股及脊犹粘有皮肉。毅见之心酸涕堕,同人及随员无不泪承睫也。大体虽具,腰肋不甚全,又缺左胫,其余手指足趾诸零骸,竟无从觅。高宗圣寿七十以后,自称“古稀天子”,又自称“十全老人”乃贪天百三十年,竟婴此奇惨,凡有血气,孰不感伤!两眼仅存深眶,眶向内转作螺旋纹,执灯遥视,似有白光自眶中出,初不觉也。

    耆龄语毅,微察果有此异。其一后三妃之骨,十不存五六,且有一头颅后半皆碎损,仅存面宣部而已。盖盗军先入攫物,致将全骸散乱,土匪继入拾遗,又筐取灰泥,就河滤之,遂致零骸损失也。

    初,朱少保益藩主仿改葬成法,每玉体一躯,以棉束之,加服袭衮。而载泽、溥雪斋主就遗撉骨所在,各以黄绸衿包裹之。宝熙所持与益藩同,此臣子敬慎之心,毅所佩也。耆龄所持与泽、雪斋同,诚逆料情势必出于此,亦见事之明也。

    毅语耆龄,毁而求全,原不足较,且吾辈当自先尽所以求全之道。得全尤善,万一不得全而心力既穷,自问亦无怍。毅非恤人言也,且朱少保亦非以求全力毁者。耆龄极韪余言,因属毅第业向地方法院检察官祁耀川,聘请其检验吏,吏名俞源者,固不克称圣手,然当时在京,故号为第一者也。载泽会此意,而宝熙未察,遽诘之,既得遗骨,又穷诘之。

     源欲自炫其学,不觉所言失体,遂至溥雪斋大怒,然遗骨经源识别者已不少矣。先是溥雪斋以议论分歧,意在请旨,至是宝熙向毅特申请旨之说。而毅之本意,以为舍此别无良法,诚不妨自上出之,若决无良法,虽上亲临,仍必出此者,则吾辈当任其咎,不可留以归之上也。尝举是说以语载泽、耆龄,耆龄深然之。故毅答宝熙云:“公主分棺,诚为正义。设帝与后妃肢体或有互误,吾心安乎?”宝熙始悟。

     耆龄故夙主合殓者。其言曰:“奉安在一地宫,是谓同穴,既同穴矣,何不可同棺”,载泽、溥雪斋无异词。既而梓宫陈于石床正中,随员以黄绸奉高宗颅骨至,溥雪斋首殓入棺,载泽殓四肢,恒煦、溥侗相继助殓,宝熙当前,和立稍后,预自衿中捧骨出,皆亲手敬持之。

     后妃则于高宗两旁各奉安二位,下荐黄龙绫缎褥五重,上幠黄龙缎被三重,皆耆龄手自陈设,而毅助焉。载泽又以旧日得德宗遗念龙褂、龙袍献上加覆之。殓讫,命工师粘漆髹金,一如殓孝钦之法,然后督舁孝仪梓宫于后,时七月十六日也。

     次日吉辰,遂将外三重石门掩闭,召工填隧道,用石灰至八千余斤,较孝钦陵多三倍。盖后陵隧道在明楼门洞中,帝隧道则上当空院,故防阳水之浸,宜加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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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生好文献,远赓乾隆述。岂谓百载下,亲敛龙凤质,乾隆间敕撰《皇朝文献通考》止于五十年。侯补京堂刘锦藻私辑五十一年以后事,为续编。宣统初进呈。既又託法部尚书劳乃宣重为修订。乃宣卒,遂託毅,毅于是以刑属法部郎中吉同钧、以象纬物异属典礼院直学士柯劭忞、以兵职官属弟业皆成书矣。

     而毅所手订者,征榷之盐法,国用之漕运,国贷增益逾倍。又以乾隆、同治、光绪之训政及同光之归政,为前所未有。谨编入王礼,而列于登极之次。其帝系一考乃宣自谓精审。然原本后妃门,高宗下有在妃云,嘉庆三年太上皇封为贵妃。又宣宗下既载孝穆成皇后。

    其下又云元妃钮祜禄氏嘉庆廿五年追封为皇后。毅考高宗妃号无称在妃者。《会典事例》礼部册封门称,嘉庆三年奉高宗敕旨:颖妃在妃年久,且年近七旬著加恩封为贵妃。

    芳嫔亦属年久,著加恩封为妃。十月册封贵妃、芳妃,然则在妃云云。谓颖妃在妃位之年非以在为妃号也。至孝穆成皇后钮祜禄氏嘉庆元年册为皇子嫡妃,十三年崩于潜邸。

    廿五年,宣宗即位,九月谕云元妃钮祜禄氏应追封为皇后。道光元年以册谥孝穆皇后礼成,颁诏天下,是元妃即为孝穆,非别一人也。如此类者乃宣多未订正。而列圣尊谥亦有漏略,故王礼帝系,毅皆手自校定。惟皇族门以假抄玉牒值乱未竟,遂仍乃宣之旧余稿,创而未脱囚。锦藻催急,举而归之亦可惜,已杜甫行次昭陵诗谶归龙凤质。帝孙奉玉体,异姓理章黻。恐贻游屐羞,吞泪心上咽,载泽初名载蕉,本奕枨子。光绪三年赐今名。

    嗣镇国公奕询为辅国公。二十年晋镇国。宣统初,官度支部尚书。奕询者,仁宗第五子惠端亲王之子也。溥伒本贝勒载瀛子。光绪廿四年懿旨命嗣孚敬郡王为孙,赏固山贝子。初孚王无子,光绪三年谕:以奕栋子载煌改名载沛为嗣,四年载沛薨。又谕:以奕瞻子载楫改名载澍为嗣。

    廿三年,载澍以罪夺爵。明年乃以溥伒嗣孚王为孙。孚王者宣宗第九子。而载澍亦宣宗第五子惇勤亲王之子也。溥侗、恒煦均详前。宝熙亦太祖第十五子豫通亲王之裔孙。仅毅与耆龄为异姓。耆龄,满洲伊尔根氏,独毅汉人,而湘乡籍。此前所未有也。

    游屐谓溥侗,玉髑髅,唐玄宗头也。宋时长安富民得之,晏殊命瘗于泰陵,见默记。亿曾访陵令,春度万松越。苍阴兼山深,瑞霭护黄闼,一瞬山皆童,不知何年伐。于礼帝树松,松摧礼竟失,根挛供薪苏,萌嫩佐刍秣。材尽求无厌,纵斤及桂(jie)毁瓦上斵  ,凿门下侵(nie)。禾黍纵横生,遂使殿陛没,昔禁舆马地,牛赢今风逸。

    翁仲倘有知,耻在麟象列,客来弔兴废,重予心寸裂。陵本多松,间杂柏桧,夹神道列植者曰仪行树,以株计约二十万。而山坡平原所散出者,谓之海树,殆近千万。国变后,毅深愤袁世凯所为,时载泽方为守护大臣,毅乃以癸丑三月,变易姓名,怀度支部右侍郎陈邦瑞书,密往访之,留信宿而去。初至,从龙门口入,两崖壁立,一泓冷然,绝水而驰,溅沫如雪。水侧春草葳茂,夹彀送青。

    更前,则群松蔽山,苍翠弥望,寝殿黄瓦乍隐乍见于碧阴之中。好风徐来,晴香满袖,清肃之气,祛人烦劳。礼系论坟尊卑之差,谓天子树松,诸侯树柏。《白虎通》崩薨篇亦云:天子坟树以松,诸侯树以柏。可见古人礼制,虽微必审矣。自甲子下殿,乙丑蒙尘,直军遽将南鹿圈与黄花山阴阳两麓之海树,戕以为蔡柴,兼及惠陵仪行树,见是年内务部委员朱鸿基呈文。丙寅,奉军遂大肆翦伐,各陵员役因假借其名号,纷起盗卖,见本年卫戍部员杜孝穆呈文,而根株悉拔。

    自是,各陵隆恩门及隆恩殿之窗棂户牖,亦劈为柴薪。昭西陵殿柱,大数围者,近础处竟斫小至五六寸。菩陀峪陵,则门之横阈亦几锯断。各殿檐则以瓦当有铜钉,故鲜不□之者,甚至定陵玉带河边之石,每岸必摧,惠陵朱砂碑下之□,全楼胥转。而神橱、神库、班房、朝房,尽化颓垣,仅存断础。

    毅谨稽《皇朝文献通考》:山陵隆恩门外,门前为神道碑亭,亭前石桥三,桥左右下马石牌各二,桥南神路正中龙凤门,门外文臣、武士及麒麟、狮、象、马、驼等石像,左右序列。前为望柱二,又前石桥一,桥前圣德神功碑,碑道前为大红门,南石坊一,东西石坊二,左右下马石牌各一。

    又云:神路两旁封以树十株为行,各间二丈,周垣之外,植红桩以为界。限禁樵采、耕种,气象何森严也。今者树木既专罄,私垦内侵,距隆恩门远不逾寻,但睹忝稷秫梁,神路依稀,几不可见。宝城左近,且有牛马粪焉。外距下马牌所在,已不知道理几何,而石像立龙凤门前者,虽间有毁伤,而序列如故。

    箕子麦秀之感,索侯荆棘之悲,群集于余怀矣。其时民国人员杜孝穆、刘人瑞、宋汝梅、哈汉仪、徐鸿宝者,亦复慨叹唏嘘,以为惨劫。要皆存古迹,重可悲也。西辕向石门,古峡终嵽(di)嵲(nie),孟益破賊功,野人犹能说。汉末多英雄,壮采照幽竭,而我恃客军,弥激肠内热。石门镇,隷遵化州,古之石门峡,故渔阳县地也。

    《水经》鲍邱水注云:石门峡,山高崭绝,壁立洞开,俗谓之石门口。汉中平四年,渔阳张纯反,杀右北平太守政。辽东太守阳紘五年,诏中郎将孟益率公孙瓒讨纯,战于石门,大破之。今距镇里许,有将军庙,云:祀公孙瓒。其碑则云:祀孟溢,宝熙亲见之。毅病,不果往益作溢者,从朱本郦注也。

    《后汉书》灵帝纪,止作益。毅又考《后汉书》瓒本传,称瓒追击纯,战于属国石门。章怀注云:石门,山名,在今营州柳城县西南胡三省。注《通鑑》云:属国,辽东属国也。

     然则瓒追破纯本在辽东属国之石门。郦氏以渔阳石门当之,误矣。乃事更几千载,土人犹知称述。郦说亦良可贵,故特著之。当吾侪赴陵之始,由卫戌司令部给以护照,更遣排长曹养谦挈兵士三十人卫送,廼克首涂恇(kuang)儒,若此,真令孟益笑人矣。

    玉田正酣斗,烽檄四境徹,信宿留古庙,但闻蛩唧唧。瑶华写升平,题壁黮(she)于涅,贵贱曷有异,天潢易慼(qi)悦。归云棲复扬,檐(yan)端见微月,虽有奋飞心,积淖奈予尼。灅(lei)川忽前横,水草互萦结,乱流而涉之,藉以濯輗(ni)軏(yue)。玉田县,在遵化州东北七十里。为白崇禧军所据,时纷纷徵调云:前敌与张宗昌军已启战端。毅所宿庙,建于明代。

    庙后适当龙门口,久雨欲霁,街市静寂,惟终夜闻蟋蟀声。毅与载泽共七人联句而属其末云:“凉意满秋轩,遂去而先寝,不知何人易,凉意为凉月。然实为是夕,情景忆在车,微音归云棲,山霁色在宇。”耆龄赞为极似郦道元语,俄骤雨忽至,则阴晴固难卜也。

    庙前殿西壁故有诗云:“初地重来兴倍赊,琳宫时复焕烟霞,陪游此日春风里,胜境由来羽士家。”末署乾隆辛巳如月随王父宿石门恭纪一绝,瑶华主人题。毅案瑶华道人名弘旿,固山贝子。其父诚恪亲王,圣祖第二十四子也。乾隆卅八年薨。

    辛巳为廿六年,是诗盖弘旿随诚王谒陵过此而作,故不称道人,而称主人也。其画工山水,天潢中推第一。溥伒、宝熙、耆龄及毅也。毅有句云:道旁犹识王孙贵,知是承平百姓家。载泽怃然曰:“此谓瑶华耳。”毅曰:“不然,愚意盖兼公等言之。”次日,宝熙欲放杜甫桥陵、昭陵诸诗为东陵诗。溥侗言:吾辈似不便作诗。毅盛赞其是,而宝熙面赤。

    毅旋曰:“公太祖子孙固不在斯例也”,乃为释然,即此可知宝熙之多天良也。石门西有一水,无舟、无桥,俗呼淋河。《一统志》作梨河。淋、梨,双声字也。《水经》鲍邱注云:“灅水,又东南迳石门峡地望适合。”毅谓梨即灅声之转矣。自石门至此泥垢盈毂,过水乃涤荡净尽,亦艰险中一快意事也。昨喜介弟至,家书附寒褐,告言谿涨兴,衝波仅乃脱。谓蛟起盘山,东注势若决,劲骑与馈丁,一朝化龟鼈(bie)。戒程幸我迟,不然遘斯孽,初闻胆气碎,转思意殊豁。来本不蕲生,岂惮为异物,所惭人臣仆,奇恨莫能雪。郡王衔贝勒载涛者醇亲王之弟也。

     上悬念裕陵积水,七月十五日谕:遣载涛驰询行抵三河阻雨屏当行李,乘骡车而前。十八日至段家岭遇雨雹骤,至盘山溪水大下,且及胸矣。避往高邱,水又及之,乃弃车乘驴,于廿一日日午始得相见于石门庙中。盖是晨,彼已谒陵折回,追及吾辈也。坐谈俄顷仍策驴而去。据言道闻军中饟车多被衝没,士马亦有淹毙者。

    后毅又闻盘山有蛟为患,故山洪之大,为七十老人所未曾见,诚奇险也。始毅奉命,就道衣物仅携禅裌,故于地宫颇感受阴湿之气。载涛至此始获家书及棉衣焉。以彼躬罹水灾,命几不保,犹亲挾书物殷殷面交于毅,其情至可感念。陵盗之发,载涛袒毓彭甚至,是其咎也。然往还不少休息,可知其性耐劳而受託若恐遗忘亦可知其非无信义者,设其人夙近君子,岂非懿亲中之美才乎。《一统志》盘山在蓟州西北二十五里,圣祖屡经临幸。

    乾隆元年,以兹山为谒陵经过之道,创建行宫。《盘山志》云:一名徐无山。自兹历村镇,十店九不设,设者即军屯,谁能强与聒。里正为觅居,贵不容折阅,夜醒偶爬搔,满指蟁蚤血。沿途饭肆因连年兵燹多闭门者。忆来时至段家岭觅宿不得,又行廿里,至邦均镇,各店亦为军队占住,往返市间数四,始由商会代觅一小饭肆,而随员徐埴等,尚止车中也。归途以廿二日自石门发,竟日驰泥泞中,廿余里达马伸桥,由司员和琦託其地团总觅得一已歇饭肆宿焉。索值殊昻贵。

    廿三日既晡至蓟州,以戒严未得入城。止城东高家店,蚁蟁极盛,毅有帱未设,终夜为不寐。求安人情常,念之增惨怛,桃花故行宫,沦落在蓬蓽(bi)。吾侪本王人,失所詎云屈,谁无多嘉肴,差堪慰饥渴。至尊尚减膳,遑忍厌粗糲(li),《蓟州志》桃花寺在州东十八里桃花山上,山有桃花开时独先,故名。

    东接皇陵五十里,为銮舆必经之路。乾隆十八年建行宫于山半。《一统志》云:寺旁为行宫。途中耆龄指而示毅曰:是山亦多松,不云多桃盖光宣间风景已异于乾隆时矣。毅尝闻嘉庆十三年庆郡王未晋亲王时,因谒陵私游桃花寺行宫,託言寻茶,因欲瞻仰御笔,旋自求治罪。奉谕:永璘素躭游玩,举朝皆知,既至桃花寺,朕料其必私进行宫游玩,伊于作诗、写字并不留心,岂欲瞻仰御笔,实属遁辞。

     若云口渴寻茶,则山下村店觅饮之处甚多,何用上山寻至庙内,明系欲进行宫游览耳。永璘前为皇子时,原应在阿哥所住宿,此时既已分府,名位悬殊,行宫禁地何得肆意游观。从前果郡王永瑹(tu)因私至昆明湖游玩获咎。永璘事同一辙,自当加以惩戒。所有伊自请治罪之处,著交仪亲王、成亲王议处具奏,并著通谕王公等,嗣后凡遇派往祭陵均不准擅入行宫,致干咎戾。

     当日纲纪何其肃也。昨闻溥伒云:此行宫近日传闻有人以银币四百购去。而杜孝穆呈文,则有白涧行宫一夜将全部木料运去之说,是皆可伤者。董恂笔记称,嚮导册言:蓟州西四十里为白涧庄,建行宫乾隆中建也。是役途中食宿索值俱贵,而马伸桥餐饭尤恶。因念上自六月十八日下谕:变服减膳至膳后办竣日止,而办善后诸臣至今尚在途,则玉食何日始得甘耶。当年翠华临,流惠遍农末。累朝蠲赋恩,亿万赖全活,运衰俗亦薄,生计仗攘窃。

     祗自救困穷,不解酬赡恤,行矣吾更西,去此群盗窟。康熙十七年谕:遵化所属有附近汤泉之娄子山、袁格庄、启新庄、石家庄、梁家庄供办徭役,其一年地丁钱粮,俱令蠲免。鲇鱼关城内外居民七十一家免其一年正供外,仍每户赐银二两。六十一年世宗以大兴郇、三河、通、蓟、遵化为陵寝经由之路,谕:免明年额赋。乾隆卅三年谕:廼者恭奉皇太后安舆展谒两陵前已降旨蠲免所过地方十分之三。

     兹跸途所至小民扶老携幼欢迎爱戴之忱,时切朕心深为嘉悦,著加恩将经过州县及天津府属所有乾隆三十一年至三十三年未完尾欠地粮银共五万一千八百余两年粮项下本色谷豆共五千九百余石,又积年因灾借谷共十二万六千一百余石普行蠲免。五十二年谒东陵免经过地方额赋十分之三。

     嘉庆朝自四年至廿五年中间,惟十六年及廿三年未亲谒陵,其余每岁谒陵后,必谕免经过地方额赋十分之三。其四年、六年免两次,五年全免。

     七年、十年、十四年免十分之五。道光朝十年,免十分之五。其三年、十三年、十六年、十九年、廿七年皆免十分之三。廿四年虽未亲行,亦照免。

     咸丰二年、同治十二年、光绪十六年、廿八年皆免十分之三。自优待经费积欠,历年致守陵员司薪俸不继,其不肖者遂上下勾结,至盗卖金银祭器。军匪见之,因生觊觎之心。其谓侵犯地宫为员司鉤通者,则军匪自为减轻罪名计,故造蜚谣,非实情也。

     路修每多阻,小顺必大拂,络绎赴敌兵,前遮苦相遏。飞輓生碾涡,致予屡颠蹶,当裕陵汲水垂尽时,卫营长王占元云:将他调占元者,阎锡山部也。比敛葬甫竣,闻来接防者为蒋介石军连日中途所遇,始则阎军之炮步兵,继则白崇禧军之兵车、馕车。馕车近所谓给养车也。

     雨后道湿,又辎重纵横以輾之,遂无轨辙可循,故汽车多为损折,有时震荡极烈,致将坐簟高抛。毅与耆龄竟至两首相撞,亦可哂也。燕齐旧战域,久随洵洳汨。胡为嗜杀者,方詡(xu)张士卒,过段家岭、过泃河、草桥,廿四日也。岭东属蓟州,岭西属三河,草桥则三河所辖。

    《董恂笔记》称为错桥,谓桥下之水为既合洳水后之泃河也。《竹书纪年》齐师及燕,战于泃水,齐师遁即是水。见《水经》鲍邱水注。谁非人子孙,使作马牛割。谁非人父祖,使受狐兔抇(hu),途中多佳景,到眼成臲(nie) 。蹣跚复蹣跚,昧爽忽已昳,坡陀乍起伏,冥行惴其憟(li)。险若悬度栈,深况马夜瞎,生为水乡人,始怯平野溢。廿四日宿夏店。未至廿里已暝,车灯多震毁,冥索而行左旋道,迎高坡而上,路殊狭而傍有积水殊深,其险甚矣。

     耆龄云:此真可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也。夏店以古夏泽得名,隶三河。鲍邱双河梁,来迹已恍惚,一梁早中断,扶轮就船筏。一梁犹技撑,危响振窸(xi)窣(su),《耆龄日记》七月初四日至通州,进西出北,渡潮白二河箭簳河。

    《宝熙日记》亦云:渡潮白二河箭簳河,旋涂去箭簳河三字,盖此条宝记原录耆文,以是日于此处仅渡两河。因疑潮白外不得复有箭簳遂删之耳。其实耆氏所云潮白二河指潮白合流处而言,即谓东浮桥下之河。而箭簳河在潮白河东自赴陵,言之则先渡潮白后渡箭簳。自回京言之则先渡箭簳,后渡潮白。《董恂笔记》云:过东浮桥下潮白河,自注云:潮河、白河合流,因并称潮白河。

     下又云:过箭簳河上有草桥即其明证。因耆、宝同时所记而异,恐滋疑误,故辨正之,河隶通州。初四日,毅偕同人渡两河,均有草桥。廿五日归,再过此,则箭簳河桥已拆,遂以舟渡。《一统志》云:潮河即古鲍邱水。《安澜志》亦云:潮河古鲍邱水也。又云:窝头河一名窝沱河,又名苍头河亦曰渠水,俗名箭杆河,即古鲍邱水故道。监临仰先皇,征艰幸赋毕。回望二百里,如梦不可诘,过河抵通州四十里至京则路较以东坦平矣。既归关仍讥,吾惜好城阙。大故坦荡,何意为壅阏,先是出朝阳门稽察严而久归亦如之,同行有筐携梨者,亦索税四角,以啖尽而罢。有明十三陵,封鬣至今屹。

     斯仁若可废,安用良史笔,顺治元年,以礼葬明崇祯帝后及妃袁氏两公主并天启后张氏、万历妃刘氏,仍造陵墓如制。先是设看守明十三陵,每陵夫二十四名,田二十二顷,至是定制。除万历陵不设外,其十二陵各设太监及夫照役给田,仍命户部量给岁时祭品。二年,设守明太祖陵太监人丁、祀田二百晌。三年,昌平民王科等盗发明帝陵,伏诛。

     八年,谕礼部:元年,定守明朝诸帝陵寝并祭奠,因神宗与我朝有嫌,故裁之。朕思前朝帝王陵寝理宜防护,况我朝凡事俱从宽厚,今神宗陵著照明十二陵例,以时致祭,仍设太监、陵户看守。十六年,命内大臣索尼祭崇祯帝,复遣官祭明成祖以下陵。

    谕工部:前代陵寝神灵所接,理应严为防护。朕巡幸畿辅道经昌平,见明代诸陵殿宇墙垣颓圮已甚,近陵树木多被砍伐,向来守护未周,殊不合理,尔部即将残毁诸处尽行修葺,见存树木永禁樵采,添设陵户,命其小心看守,责令昌平道官不时严加巡察,尔部仍酌量每年或一次或二次差官察阅,勿致疏虞。高宗大修明十三陵,诏言虽费百万不靳。同治初,收复江宁亦诏修明太祖陵。推之极藩坟,禁卫周以悉,煌煌圣祖语,包孕何宏达。固无期报心,足以愧后哲,坎坷宁待论,德在天地阔。

     康熙廿二年,刑部题发掘故明废藩墓盗案,上谕大学士等部议,照盗发常人坟墓律拟绞,盗发藩王等坟墓何得与平人一例。凡历朝俱应称某代,必称故明深觉未当,以后奏章凡故明废藩字样应悉除之。其盗发坟墓与 拨人看守之处,九卿詹事科道议奏。

   

    右《东陵纪事诗》一卷,一名《东陵道》,清陈毅撰。案毅字诒重,湘乡人。光绪甲辰(1904年)进士,官邮传部参议。著有:《魏书官氏志疏证》,近十年来,东陵、故宫两盗案振动宇内,然见报章尚未有专著,仅一书记载其事者。

    东陵之被盗,发生在戊辰(1928年)七月,毁冠裂冕,伤及发肤,残酷惨毒,亘古罕见。有陈氏以先朝遗臣奉命筹议善后身亲其事,故所纪最详,不但与被盗本末,胪载无遗,且于历朝掌故之嬗衍,地理之变革,博考详稽多,足匡前人之误,诚可当诗史之称。吴兴刘丈翰怡以钞本见示,爰校付手民。乙亥(1935年)初秋,吴县王大隆跋。

    这件举世瞩目的惊人掘坟案发生后,溥仪在天津的小朝廷当然“如丧考妣”,这是人之常情。凡有血气的人,祖宗山坟被人盗掘,辱及先人,没有不痛心疾首,与仇人不共戴天的。当时曾有传说,孙殿英的军士有尸奸的行为,把不可一世的西太后侮辱了。这些蜚语,也许会传到溥仪耳边的。他对民国“伟人”之痛恨,自在意中。他对北洋政府虽没有好感,但相处得很是和洽。

    自从孙中山主义到了北方,冯玉祥与孙中山合作,挤跨了北洋总统曹锟后,就有冯玉祥“逼宫”之举,这也是只针对溥仪一人而已。然而到了北洋军与国民党军雌雄既定之际,就发生了东陵劫案,而事后国民政府对溥仪并无片言安慰或表示些微歉意,简直把溥仪当作没有其人,这就使溥仪恨执政的国民党入骨了。后来他乐于做日本军阀的傀儡,是含有报复的心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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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士敦笔下的东陵盗案

     庄士敦,英国人,侍从溥仪十几年,是溥仪最亲密的朋友,他在《紫禁城的黄昏》一书中,写了东陵盗案及溥仪对这一案件的心情。

     盗窃和践踏东陵的事件发生在 1928年7月3日至11日。把盗陵的犯罪者说成是士兵还是土匪,这无关紧要——在中国内部分裂和混乱的那些日子里,这二者往往是同一含义,没有选择可言。

     犯罪的主要目的——即使不是唯一的目的——就是盗宝,因为在帝后的坟墓里埋葬大量珠宝和其它珍贵物品,已经成为中国的风俗。陵墓都是非常坚固的,只有用炸药才能把它炸开。棺材被炸开,尸骨被抛在地上。

     曾经踞中国皇位的最大君主之一—高宗皇帝(乾隆)——的遗体和慈禧太后这位“老佛爷”的尸骨被砍为碎片,四处丢散,无从辨认。后来当皇帝派人前去东陵视察时,其惨状真是目不忍睹。

     视察者回来后,将亲眼目击的情景向皇帝作了详细的书面报告,并将其存入皇室档案备查。事发后我曾写信给皇帝表示慰问,皇帝在给我的回信中,附有上述报告的副本。

     为了审判几名犯罪的小头目,成立了一个特别法庭,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也只是受到轻微的处罚而已。并没有打算逮捕包括高级军事官员在内的大头目。

     他们逃避了一切处罚,甚至允许他们保藏盗窃来的赃物,其中许多珍宝此后便流散到世界各地。中国的国民政府曾两次正式承诺对清陵尽力予以保护,皇帝期待着国民政府能对他说一句同情或遗憾的话,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无论是得势的国民党还是南京政府都没有表示任何遗憾和内疚,他们若无其事,无动于衷。

     逊帝失望极了。在逊帝之意,民国政府对他侮辱、讪笑、戏弄,甚至以死威吓,没收财产,撕毁优待条件,他都可以忍受,独有盗陵发棺,辱及先人,实在无法无天,忍无可忍的。从这时候起,逊帝对民国——也许可以说是对民国的负责统治者的态度大变了。

     逊帝为人性情和善,有宽宏的量度,以前他的敌人虽然曾对他施以种种无理行动,但从来没有发怒骂过敌人一句。这次他却不能容忍了。在此以前,他绝对没有想到回去他的满洲的故乡作独立的行动,他没有想到将来会有人请他回去的。

     他只是希望民国能统一完整,兴盛繁荣。现在他不再作此想了。在我看来,他好像和他的祖先的鬼魂相晤,它们诉说山陵被民国政府发掘之辱,劝他不要对民国再存希望,不如回去三百年前发祥的老家,另图创业之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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