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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博弈青州 八

    从青州市建委那边得到的收获不多,几位建委副主任看来都很畏惧龚汉潮,不肯对他的问题表过多的意见,尽管王思宇耐心地做了许久地工作,众人依旧是大谈成绩,规避问题,而从其闪烁的目光中不难现,这些人对于专案组的来意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只是在情势没有明朗之前,无意冒险配合罢了。

    由于受到诸多限制,专案组无法大张旗鼓地派人到建委查验账目,造不出强大的声势,这就让许多人觉得,龚汉潮气运未尽,况且这几天来,市委张书记的态度耐人寻味,他频繁带着龚汉潮出席各种场合,龚汉潮总是笑眯眯地站着他的身后不远处,那张笑脸经常出现在青州本地的电视新闻上,这无疑是在向外界释放一种信号,那就是市委主要领导是相信龚汉潮的。

    这无疑给更多的人带来压力,大家当然不会把宝押在专案组这位年轻的王主任身上,他王主任查不下去了,可以拍拍屁股回到省里,青州这些人却能跑到哪里去,建委多年来的经验证明,凡是胆敢和龚汉潮作对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恐怕这次也不例外。

    下午回到招待所之后,王思宇的心情很是低落,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始终理不出头绪来,但他怕将负面的情绪传导给其他成员,于是在洗了把脸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鼓励大家抓紧时间,争取找到线索,尽快取得进展。

    晚饭过后,王思宇先后接到了邹海和魏明理打来的电话,邹海在电话里寒暄几句后,便开始低声劝解王思宇,按他的说法,龚汉潮此人在青州很有地位,那人的能量比他的职务要大上许多,是青州本地的实力派,建委的山头是独立的,除了张阳书记外,龚汉潮根本不买其他市委领导的账,邹海劝王思宇不要年轻气盛,在这件案子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跌了大跟头。

    魏明理依旧是那副糙哥模样,在电话里先是把王思宇一顿臭骂,“马勒戈壁的,来青州都不看我,是不是害怕我找你算账?”

    王思宇笑着道:“怎么会,我又没得罪你魏老二,怕你做什么,只是最近事情太多罢了,过段时间,我肯定过去看你。”

    魏明理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最近很多人都在盯着你们呢,我本来想去看你的,但老大不让,他让我最近离你远点,王啊,你要注意点啊,那个姓龚的不是那么好惹的,有张书记维护他,我看你趁早别查了,随便写个报告糊弄上去得了,纪委的活不好干,这方面,你得跟我哥学着点,我们兄弟四个,就他脑袋最好使,他可是跟我说了,你现在是危险人物,手里捧着炸药包,要么要死别人,要么炸掉自己,你可千万小心啊,我是希望你能顺顺当当的,别出啥事。”

    王思宇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哈哈一笑,点头道:“明理县长,你这区长当得不赖啊,现在都会拽词了,‘好自为之’,嗯,这句成语用得不错,改天这边事情了结,带上邹海,咱们三个好好喝上一顿。”

    魏明理当即又甩了句马勒戈壁的,大声道:“邹海那家伙最不是东西了,你别跟他走得太近,那家伙阴着呢!”

    王思宇叹气道:“都已经离开青羊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大家要向前看嘛。”

    魏明理哼了一声道:“你别打算做和事老,这件事情上,谁说话都不好使,对了,你抢了我儿媳妇那事还没完呢,咱们改天好好算算那笔帐,麻痹的,青璇那孩子不错,相貌人品都挺好……跟了你也不赖,不过你得自罚三杯。”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笑,低声道:“成,到时候我喝酒赔罪,对了,大侄子最近还好吧?”

    魏明理点头道:“在体院又处了一个,前些日子带回来了,人还不错,就是有点轻浮,听说堕过一次胎。”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孩子看准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干预了,主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魏明理骂骂咧咧道:“你自己都是个半大小子,在我面前装什么蒜,去去去。”

    两人在嘻嘻哈哈中挂了电话,王思宇的心里舒坦许多,洗了澡后,听到楼道里一阵喧哗,随后蓬蓬的敲门声响起,王思宇赶忙换上衣服,打开房门,却见程刚和专案组的小张扭着一个饭店服务员走进来,那服务员挣扎着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干什么!”

    王思宇微微皱眉,低声呵斥道:“干什么,快把人放了!”

    程刚脸色铁青,一把将那人推个踉跄,大声道:“主任,这家伙是内鬼,刚才趁着我们没注意,溜到杨凡的房间里去了,出来的时候被我们撞见,我亲眼看他把一张纸条塞嘴里去了,杨凡的手指破了,我怀疑姓杨的写了血书。”

    王思宇目光凌厉地望着那位身材消瘦的年轻服务员,低声道:“怎么回事?”

    那服务员语无伦次地道:“我只是走错房间了……不是……我好奇,想看看里面关的是什么人,我真不是什么内奸。”

    “坐吧,没事,别紧张。”王思宇向沙指了指,又转头冲程刚道:“你们先出去吧,以后人盯得紧点,另外和招待所那边打个招呼,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上五楼。”

    程刚嗯了一声,恶狠狠地盯了那服务员一眼,便带着小张转身走了出去,杨凡一直不开口,搞得他最近火气很大,昨晚灌了一瓶辣椒水,想要收拾那家伙一下,被老黄骂了一上午,到现在气还没消,又撞见这一幕,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怕挨骂,恐怕早就一顿拳脚打过去了。

    王思宇走过去,亲自为那位服务员泡了杯茶,坐在他旁边的沙上,轻声道:“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那服务员嘴巴动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抱着头低声道:“他们逼我做的。”

    “是龚老太爷那帮人吧?”王思宇目光和善地望着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服务员点点头,又赶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呐呐道:“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思宇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轻轻点燃一根烟,叹气道:“你走吧,下次别上五楼了。”

    服务员慢慢地走到门边,低头沉思半晌,才转身道:“请放心。”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知道了。”

    那服务员方才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出去。

    “请放心。”品着这三个字,王思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应该就是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也是杨凡要带给外面那个人的信息。

    晚上八点多钟,市检察院的鲁飞敲开王思宇的房门,汇报了一些情况,据他分析,杨家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压力,看到检察院的人来后,杨妻的反应特别强烈,根本不予配合,并且当场失控,大声地哭了起来,求鲁飞他们不要再来了,给她们留条生路。

    “肯定又是那个老混蛋做了手脚!”王思宇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留了两道伤疤的脸孔,张书记在明处,龚老太爷在暗处,都在悄无声息地挥着影响,为办案工作制造障碍,如果说张阳还是有所顾忌,只是有限干预的话,那么龚老太爷已经有点肆无忌惮了。

    送走鲁飞后,王思宇给梁桂芝挂了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议定,下周三之前,由督查室副主任朱健昌带队,来青州市公安局做调研,期间安排他和邓华安单独见面,争取把这里的一些真实情况反应给省委领导,尽快打掉这个涉黑团伙,当然,这需要时间,但罗云浩只给了王思宇十天时间,现在看,要想在十天内拿到有力的证据,时间显然是不够用的。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工作毫无进展,王思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取汇报,专案组的士气低迷到谷底,每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走路说话都是无精打采的,大家似乎都已经丧失了信心,眼巴巴地望着王思宇,希望早点收队。

    只有老黄那家伙没有泄气,依然坐在杨凡的对面,不停地问,但杨凡却愈沉默起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再也不肯开口回答任何问题,无论老黄怎样询问,他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我的问题我都交代,但想让我把别人拖下水,没门!”

    正当调查工作陷入僵局时,王思宇忽地接到了6禹山从春江市打来的电话,约他过去一趟,说有重要的证人出现,要和省纪委的领导见面,在得到消息后,王思宇喜出望外,立即带上专案组的小张坐上面包车,连夜出,赶往春江市。

    抵达春江市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王思宇令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快餐厅门口,6禹山早已站在台阶上等候多时,见车停下,赶忙快步走了过去,两人握手寒暄几句后,便并肩走上二楼,推开房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从沙上坐起,表情有些疑惑地望着王思宇,6禹山哈哈笑道:“苏娟,愣着干啥啊,这位就是省纪委的王主任,你把那些事都讲出来,姓龚的当初把你欺负成那样,现在该是他得报应的时候了。”

    苏娟的表情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客气地和王思宇握了手,两人坐在沙上,苏娟便将她的遭遇讲了一遍,苏娟原来是青州市兴隆商厦的总经理,多以年前,她曾筹措一个亿的资金,筹建青远农业科技园,当时项目进展顺利,市改委已经批准备案,市城镇规划委员会也已经批复同意,在前期资金全部到位时,在汇报会上,当时刚刚到任城建局任局长不久的龚汉潮却突然难,指着她呈送的文件道:“你文件上这个‘市城镇规划委员会’的图章百分之二百是假的,却一个星多一个杠!”

    龚汉潮的话语出惊人,登时让在场领导都愣住了,当时苏娟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当然非常清楚,自己酝酿多年,层层报审的项目绝对是真的,于是当场顶撞了龚汉潮几句,没想到龚汉潮当场作,指着苏娟大骂了足足五分钟后,拂袖而去,当时在场的副市长和文体局的局长也面面相觑,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汇报会因此也不欢而散。

    而事件生后的第二天,龚汉潮便召开了没有项目建设单位列席的专家评审会,在不透明的会议后拿出了所谓的《专家评审意见》,对苏娟的项目横加指责,后来,经有心人点拨,苏娟多次到城建局去找龚汉潮赔礼道歉,龚汉潮却一直冷着脸子,不肯搭理她,为使筹划多年的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在一天夜里,苏娟硬着头皮敲开了龚汉潮的家门,将装有五十万现金的存折夹在信封里递给他,只说那是自己的道歉信,龚汉潮当着她的面,从信封里抽出存折,打开后看了一眼,就转变了态度,说:“看你道歉态度还算诚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苏娟赶忙千恩万谢,离开龚汉潮家,两天后,龚汉潮又打来电话,说介绍一位朋友给苏娟认识,结果,在饭桌上,苏娟认识了龚汉潮的大学同学付庆江,并在无奈之下,同意将农业生态园的工程交由付庆江的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负责,之后项目终于过关,只是在三年前,因管理不善,生态园倒闭,为了偿还银行贷款,苏娟将兴隆商厦抵押给银行,儿女都去南方展,她和老伴到到了春江市,就住在6禹山家饭店三百米外的一家老年公寓,他老伴与6禹山是棋友,没事两人经常下上几盘棋,前天晚上,在偶然的闲聊中,6禹山就把省纪委下来人查龚汉潮的事情讲了一遍,她老伴听后当时没有吭声,却在回家后,把事情告诉了苏娟,苏娟得知后,主动与6禹山联系,要把当年的事情向省纪委的领导汇报。

    在与苏娟老人聊完后,又查看了她写下的银行账户与密码,王思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中午,在6禹山家的饭店吃过午饭后,王思宇便与苏娟夫妇一同坐上面包车,赶往青州,在路过青羊县的时候,王思宇让司机把车停在青羊县教育局门口,他皱着眉头吸了一根烟,缓缓闭上眼睛,摇头道:“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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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博弈青州 九

    周一晚上十点半,龚汉潮已经洗过澡,正穿着睡衣,仰坐在沙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省纪委调查组来青州这些天,他一直都非常小心谨慎,推掉了所有应酬,每天下班之后,都准时回到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了模范丈夫。

    五十六英寸的背投彩电上,正播放着《九阴真经》,镜头里黄药师正深情地望着妻子,轻声道:“太好了,阿蘅,我们要有孩子了!”阿蘅一脸幸福地问:“如果是儿子的话,叫他什么名字?”黄药师踏上一步,沉吟半晌,点头道:“我一生行事怪异,江湖上都称我‘东邪’,我希望我的儿子将来能够亦正亦邪,所以我想给他取名叫‘黄正邪’……”

    “真他.妈的能扯!”龚汉潮哈哈地笑了起来,正笑得开心时,忽听门口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老婆刘秀英赶忙从浴室里走出来,梳理着湿.漉漉的头走到门边,皱着眉头道:“老龚,最近不是都不让他们来了吗,都这么晚了,这是谁啊,真是烦死了!”

    龚汉潮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些,皱眉道:“开门吧,别抱怨了。”

    房门打开时,刘秀英现五六个陌生的人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不禁迷惑不解地道:“你们找谁啊?”

    龚汉潮抬头看去,赶忙快步走出来,热情地道:“王主任,你来啦,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快请进,秀英啊,还不快去泡茶!”

    王思宇忙摆手道:“龚主任,不必麻烦了。”

    说完后,从夹包里掏出工作证来,在龚汉潮眼前晃了晃,语气凝重地道:“龚汉潮,我是华西省纪委纪检监察五室主任王思宇,我代表省纪委调查组正式向你宣布,你涉嫌重大经济问题,调查组研究决定,从即日起对你实行双规,请你配合。”

    龚汉潮忽地愣住了,按照他的想法,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准备,纪委调查组是断然查不出任何问题的,虽说王思宇没有被收买下来,但龚汉潮还是有信心躲过这一劫的,张阳书记也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他的,他没有想到事情突然起了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而站在他身边的爱人刘秀英则招架不住了,身子微微一晃,手里的梳子跌落在地,她的面色变得惨白,右手捂着胸口软软地坐在地上,开始掩面大哭起来。

    “不许哭,你哭个什么劲!”龚汉潮心烦意乱地转过头来,低低地吼了一句,拿脚轻轻碰了碰刘秀英的膝盖,刘秀英点了点头,哭声却更大起来。

    龚汉潮神色黯然地道:“王主任,你们对我进行双规的事情,张了吗?”

    王思宇点点头,转身从程刚的手里拿来一份文件,轻声道:“签字吧。”

    龚汉潮瞥了眼上面市委市纪委的公章,却没有接过程刚递过来的签字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抬头道:“王主任,我有个请求。”

    “说吧。”王思宇点头道。

    龚汉潮抬手搓了搓脸,低声道:“我想与张阳书记通个电话。”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便摸出手机来,递过去,龚汉潮摸着手机拨通市委书记张阳的电话,“张书记,您好,我是龚汉潮。”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便传来张阳低沉的声音,“啊……是汉潮啊,你好,这么晚了,有事吗?”

    龚汉潮沉声道:“张书记,我是冤枉的,这是一场政治陷害,有人想借这件事做文章,他们的目的就是否定建委,否定我,那些人的真正目标其实是您!”

    “龚汉潮同志!”张阳语气严厉地制止了他的说话,沉声道:“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总搞什么阴谋论,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认真配合省纪委专案组的同志,实事求是地把情况说清楚,而不是牢骚诉委屈,要相信组织,明白吗?”

    “明白!”龚汉潮缓缓把手机递到王思宇的手中,接过签字笔,在文件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转身披了件衣服,便换上鞋,向外走去,来到门口的时候,恰巧见鲁飞和一个女检察院走进进来,女检察员把坐在地上抽泣不已的刘秀英扶起来,鲁飞从包里掏出搜查令,沉声道:“你好,我是青州市检察院反贪局的鲁飞,现在要对您的住宅进行搜查,请您配合。”

    龚汉潮叹了口气,迈着大步走出门去,与王思宇等人下了楼,坐上面包车,面包车很快驶出小区,向市政府招待所方向驶去,人带到招待所后,并没有立即安排问话,而是先将他的食宿安排好,王思宇来到龚汉潮的房间,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其他东西,龚汉潮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便沉吟着开出一张单子,上面写得最多的是一些修身养性的书籍。

    第二天上午,龚汉潮被双规的消息不胫而走,青州官场上的许多人都开始把复杂的目光投向青虹大厦对面的那座小白楼,与此同时,检察院的人开始进入建委和城建局,开始对龚汉潮在任期间的往来账目和重要材料进行彻查。

    而市委办公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伴着烟灰缸重重砸在墙壁上的声音,市委书记张阳的秘书静悄悄地从办公室里退出来,轻轻拍了拍胸口,他刚才被张阳那张阴沉的脸吓坏了,在他的记忆中,这位强势书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糟糕的心情了,秘书静静地走到窗前,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摇头道:“要出事,肯定要出大事了!”

    政府招待所511房间,龚汉潮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思虑着,这时敲门声响起,老黄带着程刚推开房门,一瘸一拐地坐了下来,程刚掏出笔来,坐在他旁边,准备做笔录,老黄微笑道:“龚主任,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龚汉潮从床上翻身坐起,瞥了两人一眼,便摆摆手,大声嚷嚷道:“不行,绝对不行,要问也得让监察室王主任来问,咱俩级别不对等。”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对不起,这个要求不能满足你,我们主任现在很忙。”

    龚汉潮腾地下了地,叉着腰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忽地泄了气,一声不吭地坐回床边,他瞥见老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恼火,便摆足了领导派头,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茶水,抬头道:“你问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我是清白的,无论你们把我关上多久,最终还是会把我放出去的,这点我很有信心。”

    老黄呵呵一笑,眯着眼睛道:“话先别说的那么死,既然我们能够对你采取双规措施,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龚汉潮,你最好老实交代问题。”

    龚汉潮冷笑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昨晚你们不都已经进行搜查了吗?我是不是贪官,看看存折不就知道了,你们还可以到银行去查我的账户,我龚汉潮可以拍着良心说,我是清官,对得起组织上的信任和培养,对得起……”

    “龚汉潮,你认识苏娟吗?”老黄打断了他的话,‘啪’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问道,目光锐利地盯在龚汉潮的脸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苏娟?”龚汉潮的心头一震,手腕剧烈地抖动一下,茶杯险些坠楼在地,但他很快稳定住情绪,颤声道:“不认识,我从没听说过这人。”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龚主任,先别急着否认,你再仔细想想,在你担任青州市城建局局长期间,是否认识那位兴隆商厦的老总?”

    “噢!是她啊!”龚汉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脑门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是有那么个人,当时我刚到城建局不久,工作上还不太熟悉,我们之间曾经生过一点小误会。”

    “什么样的小误会?”老黄继续问道,从刚才龚汉潮的表现上来看,他就断定,这家伙外强中干,要远比那位第三建筑公司的杨凡好对付。

    “让我想想啊……”龚汉潮的脑子一阵阵懵,低头沉吟半晌才道:“公章的事,当时好像是一位科长盖错了公章,后来我狠狠地批评了他。”

    “龚汉潮,你没有说实话!”老黄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度,大声喝道:“公章根本没有错,是你在存心刁难人家,索要贿赂,快说!苏娟送你的那个五十万块,你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龚汉潮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没有想到,那么久的事情,纪委专案组也能翻出来,他这些年都没见到过苏娟,只知道她去了外地,但不清楚到底去了哪里,再说时间过得太久,他早已把苏娟送钱的事情忘得死死的,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漏洞没有修补,望着老黄那洞彻人心的目光,龚汉潮心慌意乱之余,把心一横,也忽地站起来,拿手指着老黄,虚张声势地道:“姓黄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没有收过苏娟一分钱,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老黄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龚汉潮,你狡辩是没有用的,经过我们的调查,那些款子在三天后,都被打到了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账户上,取款人的名字叫罗瑞兰,这个女人,你应该是知道吧?”

    听到罗瑞兰三个字,龚汉潮的心里反而稍稍安定了些,却故意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嘴唇哆嗦半晌,‘扑通’一声坐在床上,摇头道:“我承认,我和苏娟一起吃过饭,但我没拿她的钱,我只是把老同学付庆江介绍给她认识,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犯了错误,但我绝对没有收到什么存折,你们不能偏听偏信,至于罗瑞兰,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她根本不是我的情妇,外面那些传闻都是谣言,谣言!”

    ‘啪!’

    程刚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喝道:“龚汉潮,请你不要避重就轻,马上老实交代问题,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他刚说完,就见老黄眯着眼睛瞪着他,程刚赶忙咧咧嘴巴,重新拿起签字笔,把头垂了下来,老黄盯着程刚看了半晌,才转头来,从兜里摸出烟来,向龚汉潮招手道:“老龚啊,来,过来抽根烟吧。”

    龚汉潮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叼着烟低头点上火,抽了一口后,忙向老黄道:“谢谢,老黄啊,你要相信我,我在青州市建委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光听那疯婆子的一面之词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我现在是有嘴说不清啊,这付庆江和罗瑞兰都不知跑哪去了,他们一走了之,可把我坑苦了,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啊。”

    老黄笑了笑,轻声道:“龚主任,你先休息下,好好想想,你也是党的干部,应该明白政策,自己主动交代出来,和我们查出来,那性质可是完全不同的。”

    龚汉潮擦了把汗,点头道:“不用想,我真的没有拿她的钱,至于罗瑞兰有没有拿,我不太清楚,我和罗瑞兰这个人不太熟悉,最初是付庆江介绍我们认识的,刚开始还算谈得来,后来因为我老婆,嗨嗨,那个醋坛子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和我打了好几架,没完没了地吵,最后把我惹烦了,就再也不见那个罗瑞兰了,听说她一直和庆江关系不错,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他们一起失踪了嘛,手机都关机了,联系不上了,哎,真是可惜啊,他们要是在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被动了,当面对质,事情很快就能搞清楚了嘛!”

    老黄点点头,走到窗户边,向下面看了看,便伸手倒了杯茶,递给龚汉潮,轻声道:“龚主任啊,你也别太担心,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龚汉潮瞥了老黄一眼,接过茶杯道:“是啊,肯定能弄清楚,对了,你们王主任在忙什么,怎么到现在都没露面啊?”

    程刚在旁边嘿嘿一笑,轻轻伸了个懒腰,拉长声音道:“我们主任到外地探望那个罗瑞兰的女人去了!”

    “啪!”龚汉潮手里的杯子忽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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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博弈青州 十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高公路上,一辆警车正在飞地行驶着,罗瑞兰愁眉苦脸地坐在警车后座上,一直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后悔不迭,原来她和付庆江在离开青州后,就各奔东西,付庆江去了上海,她躲在外市的一位亲属家里,打算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但这女人有些粗枝大叶,没把龚汉潮和付庆江的叮嘱当回事,她在亲属那里呆得气闷,就打电话给租住自己房子的一户人家,要他们抓紧把拖欠的房租打到账上,没料到,却被邓华安掌握了这条线索,想方设法将罗瑞兰现在的地址要了出来,王思宇在得到消息后,便和一位刑警赶赴外市,将她从亲属家里带了回来。

    罗瑞兰的到来,为案件侦破打开了重大缺口,她刚开始还能抵挡一阵,但架不住调查组的车轮战,没几个回合,便66续续地交代了一些龚汉潮的问题,老黄还不满足,继续扩大战果,把她当成钓饵,安排罗瑞兰和龚汉潮的老婆刘秀英见面,这两个仇人见面后,分外眼红,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个女人便扭打到一起。

    刘秀英抓着罗瑞兰的头,把她按在床上,用力地推搡着,大声骂道:“臭婊子,不要脸的,罗瑞兰,你就是一个妓女!”

    罗瑞兰一边拿手推着刘秀英,一边哭着骂道:“我是妓女怎么啦,你老公就是喜欢妓女,他看见你就倒胃,看到我就狂,他连我的脚趾头都舔,妓女怎么啦…...妓女怎么啦,你老公还给我买了三套房子呢,我气死你!”

    刘秀英恶狠狠地扑过去,狠狠地扇了她两个嘴巴,大声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那点破钱就当打要饭花子了,你不就靠卖屁股赚点小钱吗,老娘有都是钱,拿出来能砸死你!”

    罗瑞兰一把将刘秀英的衣服扯下半幅,一边捶打,一边大声喊道:“你个没人要的黄脸婆,我卖屁股怎么啦,我不光跟你老公搞,我还和付庆江搞,我和付庆江合起伙来骗你老公,把你老公的钱都骗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跟你老公一起坐牢去吧,你个臭不要脸的,我挠死你!”

    老黄见火候差不多了,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伸出双手,在两人身上摸了半天,费了好的劲,才将两人分开,坐在旁边的沙上掌控局面,只许这两人争吵,不许她们动手,就这样,在两个女人的破口大骂声中,程刚眉开眼笑地做着笔录,王思宇见到这副场景,心中不禁生出淡淡的隐忧,这个,女人是不能见面的,嫉妒与仇恨所带来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当专案组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案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时,龚汉潮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程刚正微笑着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递给他,龚汉潮接过饭菜,没有动筷子,却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响亮,笑得也愈瘆人,最后,在程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龚汉潮抬手把饭菜都扣在自己的脸上,手里举着一把椅子,迈着正步向前走,边走边唱:“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向前进!向前进…..”

    “他疯了!”程刚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不禁大惊失色,正不知所措间,龚汉潮忽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丢下手里的椅子,面目狰狞地向程刚扑了过来,程刚一把推开他,‘嗷’的一声蹿出门外,匆匆敲开王思宇的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主任,坏了,坏了,龚汉潮疯了!”

    屋子里的王思宇、鲁飞、老黄一听,登时吓了一跳,同时从沙上坐起,顾不上讨论案情,赶忙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龚汉潮的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却见龚汉潮已经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床上,手里高举着一本书,冲着王思宇等三人嘿嘿傻笑,随后板起面孔,挥动右手大声喊道:“秃子们好,秃子们辛苦了!”

    鲁飞嘴里的半截烟‘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喃喃道:“卧槽,这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

    老黄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真疯还是假疯,这下麻烦大了。”

    “马勒戈壁的,水浒传里那么多好汉你不学,倒学起宋江来了!”

    虽然觉得这家伙有装疯卖傻的嫌疑,但为了稳妥起见,王思宇还是皱着眉头挥手道:“赶紧送医院做检查,和市局那边联系一下,请他们多派几个民警昼夜守护,别再出什么乱子。”

    众人赶忙扑过去,七手八脚地帮龚汉潮穿上衣服,扶着他下了楼,将他扔进面包车,进了车里,龚汉潮也不见消停,连唱带跳的,把众人忙出一身汗来,好不容易将他弄到医院里,进了一楼大厅,龚汉潮就开始脱裤子,吓得里面的女人们出一阵阵尖叫声。

    尽管事先采取了保密措施,但龚汉潮疯掉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几乎是在一夜,许多青州人便收到手机短信:“省纪委专案组野蛮办案,逼疯青州市建委主任龚汉潮,明天上午,请到市政府招待所门前,为受害者讨个公道。”

    第二天上午,几百人把市政府招待所的小白楼围住,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时出一阵阵有节律的呼喊声:“省纪委的人滚出去!再不滚蛋就冲进去!”

    王思宇皱着眉头站在窗口,目光从院子里的人群移向大门口,那里停着几辆红色的面包车,看来,这些人里,有不少是龚老太爷的手下,他们在利用龚汉潮疯的事件来做文章,打算为专案组施加压力。

    不止是这里,王思宇刚刚接到杜峰打来的电话,早上市委大院门口也聚集了一群人,那些人都是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和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人们,他们也都被人暗中撺掇起来,围在市委大院门口,高呼着口号,要求放拖欠的工资,最后项市长亲自出面,那些人才慢慢散去。

    而这里因为有龚老太爷亲自压阵,所以做起工作来要吃力一些,尽管王思宇已经耐心向他们喊了话,但人群仍不肯散去,为了防止情况恶化,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王思宇赶忙令人给市局挂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处理,可半天都没有见人过来,只好给邓华安打了电话,让他带些人手过来支援。

    邓华安本来坐在茶馆里,正在向省委督查室的副主任朱健昌说明情况,并把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交给朱健昌,这时就接到王思宇的电话,赶忙起身道:“朱主任,龚老太爷的人煽动一些群众包围了招待所,我得过去看看。”

    朱健昌听完,赶忙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到现场走走。”

    邓华安摇头道:“朱主任,你可不能过去,那里太危险了。”

    朱健昌洒然一笑,摆手道:“没关系,王主任去得,我就去得,我们党员干部就是要不怕危险,哪里有危险,就要到哪里去。”

    邓华安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瞄了他一眼,点点头,从桌上摸起警帽,戴上后点头道:“那朱主任,到时候你自己小心,现场很乱,我怕照顾不上你。”

    朱健昌点头道:“没事,咱们快过去看看,我倒要瞧瞧,青州的涉黑势力气焰有多嚣张。”

    邓华安赶忙召集众刑警赶过来,在招待所楼前设了警戒线,维持秩序,只是现在对方人数众多,他也不敢贸然把里面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小头目逮起来,只能是想办法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不过他已经在招待所对面的青虹大厦七楼架起了摄像机,将龚老太爷等人的行动监控起来,而朱健昌也带着省委督查室的人挤到人群里,三四个人用身体打掩护,悄悄拿数码相机拍照。

    邓华安站在招待所门口的台阶上,把警服的纽扣解开几粒,摘下警帽扇了扇,皱着眉头低声骂道:“老龚头,你这老王八蛋,等事情完结了,咱们非得好好算笔账。”

    嘴里正嘀咕呢,手机铃声响起,低头一看,却是市局刘局长打来的,邓华安情知事情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刘占奎在电话中劈头盖脸地就将他一顿臭骂,过了好一会,才顿了顿,厉声斥责道:“邓华安,你们刑警大队的人在政府招待所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出警的,赶紧把人给我撤回来!”

    邓华安赶忙解释道:“我现这里面有黑恶势力的人在煽动群众情绪,怕引起群体事件,所以密切关注事态展。”

    “狗屁!这种事情是你能掺和的吗,赶紧收队,刑警队不是你邓华安一个人的,马上回市局开会。”

    邓华安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抬眼望去,却瞄见朱健昌等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他灵机一动,冲着一个熟识的小流氓使了个眼色,便嘿嘿笑着走到楼道里,拿手机拨通那人的电话,小声地吩咐几句,又嘱咐道:“小手轻点啊,可别把人打坏了,那可是个大官。”

    那人答应后,他才皱着眉头走到门口,冲着众刑警挥了挥手,带着人走了出去,来到招待所门外的时候,瞥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车,邓华安‘哼’了一声,坐上警车,缓缓开了过去,两扇车窗同时摇开,龚老太爷从奥迪车里探出头来,微微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摆摆手道:“邓大队长,您走好,不送了!”

    邓华安‘呸’的一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随后把着方向盘将警车开走,龚老太爷从身旁的人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把脸道:“这邓铁头,早晚是心腹大患,以后得想办法解决了。”

    他身后的一个汉子点头道:“老太爷说得对,这家伙早该收拾了。”

    龚老太爷点点头,推门下车,走到门口向里望去,笑了笑,招手叫过一人,低声道:“叫他们就这么耗着,别惹出其他的乱子来,咱们把他们吓跑了就算了,真要闹大了,上面也顶不住。”

    那人赶忙跑过去,将龚老太爷的话传过去,这时人群中忽地一阵骚动,几个人扭打在一起,龚老太爷忙皱眉骂道:“麻痹的,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几个人跑了过来,低声道:“老太爷,有几个人在暗地里拍照,相机被我们抢回来了,人也揍了。”

    龚老太爷笑了笑,点头道:“干得好,估计是哪个报社的记者,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颤巍巍地走了几圈,又回到车上,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接起手机后,听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老龚,你们怎么打人了?”

    龚老太爷忙解释道:“刘局,有人拍照,我们怕惹麻烦,把相机抢了。”

    刘占奎踱着步子苦笑道:“已经惹麻烦了,你们把省委督查室的副主任给打了,项市长叫我们马上出警,你们留几个顶罪的,剩下的人赶紧撤了。”

    两人聊了几句,两人挂断电话,龚老太爷叹了口气,摆手道:“让兄弟们撤退。”

    得到消息后,几百人6续散去,过了十几分钟,两辆警车摇摇晃晃地赶了过来,下车的警员先将几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推上车,又上楼走了一圈,做了笔录,便又漫不经心地下了楼,将警车开走。

    朱健昌的左眼已经被打得乌青,脑门上鼓出两个大包,正躺在床上呻.吟道:“王主任啊,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哎呦……”

    王思宇给他擦了碘酒,轻声安慰了他几句,便气冲冲地走出门外,给邓华安挂了电话,“老邓,怎么搞的,你怎么不照顾好老朱,居然让他挨了打!”

    邓华安摸着手机嘿嘿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这样不就更有说服力了吗?”

    王思宇登时无语,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摇头道:“老邓这家伙,尜坏尜坏的。”

    这时老黄从外面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叹气道:“主任,姓龚的好像真的疯了!”

    王思宇皱眉道:“怎么说?”

    老黄从额头上抹了一把汗道:“他把一个女医生的裤子给扒了,还险些拿打火机把病房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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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博弈青州 十一

    龚汉潮是真疯还是假疯,王思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真快要疯了,三十分钟前,他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主持省纪委监察厅日常工作的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罗云浩要求他立即停止调查,限期三日内,将龚汉潮一案移交给青州市纪委来办理,移交工作办理完毕后,专案组成员不得在青州继续逗留,必须立即撤回省里。

    罗云浩在电话里对王思宇进行了措辞严厉的批评,指责他缺乏实际工作经验,没有注意安定团结的大局,不但逼疯了青州市委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还严重扰乱了地方经济,险些酿成重大群体事件,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对此极不满意,已经向省委文书记打了电话汇报,这令省纪委现在的工作变得非常被动。

    王思宇只分辨了几句,罗云浩便轻轻地‘哼’了一声,随手挂断电话,听着手机那端‘嘟嘟’的盲音,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他万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就在案件马上就要侦办完结之际,竟突然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化,王思宇当然清楚,如果将案件移交给青州市纪委,以魏明伦的一贯作风,这案子恐怕会被高高挂起,再要去查,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绝不能半途而废!”

    沉吟半晌,王思宇缓缓地从沙上站起来,低头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现在案件最后的难关就在于实证,无论是在龚汉潮家里,还是从罗瑞兰那边,都没有搜到赃款赃物,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若是能够拿到真凭实据,即便是龚汉潮真的疯了,也无法脱罪,而自己虽然忤逆了罗副书记的意思,恐怕会留下些隐患,但总比草草收场,灰溜溜地回到省城要强上许多,只要能办成铁案,张阳即便是手眼通天,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想到这,王思宇骤然停下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号码,给邓华安打了过去,轻声吩咐道:“老邓,你的队伍要顶上来了,挑选几个精兵强将,从现在起,对刘秀英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老邓嘿嘿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王思宇想了想,把鲁飞与老黄叫进房间,为两人沏了茶,微笑道:“你们两个的双簧唱得怎么样了?”

    鲁飞摸着茶杯道:“刘秀英听到了几次对话,应该能相信我现在手头缺钱,不过她一直都没有做出趁机拉拢我的意思,我怕引起她的怀疑,也就没有主动暗示她。”

    老黄点头道:“老鲁的谨慎是对的,现在还不是时候,龚汉潮的意外疯打乱了我们事先的计划,看样子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起码要等到他装病的事情败露,让他们没了倚仗,为了寻找新的出路,主动跳进我们设计的陷阱里。”

    王思宇皱眉道:“没时间了,只能采用这个办法,先去试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无论采取什么办法,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赃款。”

    鲁飞的心里陡然一沉,抬头怔怔地望向王思宇,轻声道:“出现变化了?”

    王思宇苦笑着点点头,背过身子,摆手道:“上面给的压力太大,有点顶不住了!”

    老黄冷笑几声,摇头道:“天天喊着反腐倡廉,真到较劲的时候,八百只手伸过来扯你的后腿。”

    王思宇转过身子,皱眉道:“别牢骚了,抓紧行动,争取一举拿下来。”

    “王主任说的对,老黄,走,咱们过去演练一下。”鲁飞放下茶杯,从沙上站起,转身向外走去,他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案子办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拱到底,扳不倒龚汉潮,以后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他鲁飞,想到这,他的身上冒出许多冷汗,T恤衫已经湿透,黏黏地粘在身上。

    老黄叹了口气,也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推门走出,两人回到老黄的房间后,悄悄聊了几句,又分角色反复模拟了几遍,老黄便点头道:“成了,六成的把握,剩下的就靠运气了。”

    鲁飞笑了笑,便拿着手机走到窗口位置,给刘秀英挂了电话:“喂,刘秀英吗?我是检察院反贪局的鲁飞,对对,咱们出来见个面吧,有件事情和你商量,嗯嗯,在茶馆见面吧……”

    一个小时后,刘秀英和鲁飞在茶馆的包间里见了面,她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好,精神有些恍惚,在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她便板着面孔问道:“鲁处长,该说的我都说了,老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清楚,你就是再问也没用,老龚已经被你们逼疯了,你们还不肯罢手,难道非要把我也逼疯才肯罢休?”

    鲁飞面露尴尬之色,伸手挠头道:“秀英嫂子,我这次来找你不是为了案子上的事情,而是一点私事,哎,真是不好意思开口啊。”

    “私事?”刘秀英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却故作不解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好讲的。”

    鲁飞搓着双手,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家那口子的父母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最近她母亲得了重症,要去北京住院化疗,估计要动大手术,可能要花上一大笔钱,你也知道,我们那点工资,根本就不够治病的钱,所以打算跟你借点,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还你。”

    刘秀英冷冷一笑,摇头道:“鲁处长,我家里是真没钱,你也不用费尽心机,设计来诈我,我家你们都搜过了,除了我和老龚的工资外,再都没别的积蓄,那个挨千刀的,就算有点油水,也都孝敬给罗瑞兰那婊子了,你要借,可以上她那里借,她够大方,别说借钱了,就算是借人,恐怕也没问题。”

    鲁飞听了,面色陡然一沉,霍地站起来道:“好吧,那算我没说,对了,刘秀英,忘记告诉你了,省城的医疗专家两天后就到,到时老龚真疯还是假疯,很快就能查出来,想靠装疯卖傻蒙混过关,他休想,不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鲁飞就从招待所五楼上跳下去,马勒戈壁的,我这就回去和杨凡聊聊,把他也弄疯了!”

    见鲁飞气得脸色青,嘴唇哆嗦,转身要走,刘秀英就有些犹豫,心里拿不定主意,匆忙间,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袖,急声道:“鲁大哥,你先别急,需要多少钱,你倒是说说,如果钱不多的话,我到亲戚朋友那边给你凑凑,只是我家老龚的事情,你得帮帮忙,咱们都是青州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帮他过了这一关,我们一家人是会知恩图报的。”

    鲁飞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点头道:“嫂子这话说得上路,以前我是公务在身,没有办法,而且和那位姓王的主任不太熟,不敢轻易说话,但现在我摸出路数来了,那家伙是个愣头青,只要你这边够意思,我肯定能想办法帮你把老龚摘出来,包他躲过这场牢狱之灾。”

    刘秀英眼前一亮,轻声道:“鲁大哥,你到底需要多少钱?”

    鲁飞把手机放在桌上,伸出一只巴掌,在刘秀英面前翻了几下,叹气道:“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这个数应该是值的。”

    刘秀英点头道:“那这样吧,我想办法帮你凑凑。”

    说完后,她当着鲁飞的面,拨了几个电话,鲁飞皱着眉头走开,假装去上厕所,桌子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刘秀英踮着脚向外看了看,便飞快地伸出手,接通了手机,却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凄凄惨惨的哭声:“鲁飞,你个废物,我告诉你,再搞不到钱,你今晚就别回来了,老娘瞎了狗眼,当初怎么会跟了你这个窝囊废!”

    刘秀英听后微微一笑,赶忙把手机挂断,放回桌子上,任凭它震动得再厉害,也不去理会,过了一会,鲁飞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包间后,拿起手机一看,登时双手抱头道:“这老娘们真是催命鬼,操.她.奶奶.的,当初我老爹生病时,让她拿五千块钱都不肯,轮到她妈了,这就哭天抹泪地,连房子都要卖了,我真是瞎了狗眼,当初怎么会娶了这个败家玩意!”

    刘秀英忙抬手拍了拍鲁飞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鲁大哥,你千万想开点,谁家还没个灾没个病的,不就是钱嘛,好办,我刚才已经和两个姐妹说好了,她们答应凑出这笔钱来,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她们两家转转,不见得一定能取到五十万,但有个二、三十万的,你不也能先和老婆交差了嘛!”

    鲁飞感激地道:“嫂子,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过了这关,我一定帮你把老龚的事摆平。”

    刘秀英点头道:“这样吧,你先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凑钱。”

    鲁飞‘嗯’了一声,叹息道:“没办法啊,也只好赚点烫手的钱了。”

    刘秀英假装没听懂他的话,出了茶馆,开着小车在市里绕了一圈,在市中心停了车,下车后,站在车前看了半天,感觉没人盯梢,便飞快地钻进一家高档公寓里,进到电梯,上了六楼,站在门口停了半晌,见没人跟上来,便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防盗门打开,转身走了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十几分钟后,当她拎着黑色的塑料袋推门出来的时候,却愕然现,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王思宇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刘秀英立时觉上当,一阵头晕目眩间,身子软绵绵地靠在门边,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几匝崭新的人民币出来,刘秀英恍然未觉,而是抱头蹲在门口,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

    众人带着刘秀英走进屋子,在房间里翻了半天,先是在一间卧室的床下拉出一个铁皮箱,打开后,里面出现码放整齐的人民币和美金,经过清点,合计人民币七百余万元,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王思宇在吞了口水后,暗自感慨道:“怪不得查得那么费劲,原来都转成现金了,马勒戈壁的,七百多万,这他娘的能买到多少充气娃娃啊!”

    众人将现金封存后,老黄带人转到另一间卧室内,在屋子里翻了半晌,便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头柜前,轻轻移开它,盯着墙面露出的一个小木柜哑笑半晌,抬脚踢出,黑色的大皮鞋狠狠地踹在木柜上,只听‘喀嚓’一声响,木柜当即被踹得四分五裂。

    鲁飞分开人群,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破碎的木条一条条掰开,一个银白色的微型保险柜立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屋子里的众人顿时出一声欢呼。

    老黄笑了笑,转头轻嘘一声,来到鲁飞身边蹲下,伸手从保险柜的柜顶取出套着大红丝绸的楠木盒,放在地上,打开木盒后,现里面竟是一件做工精美的玉观音,程刚拍了照后,抢过玉观音,嘴里啧啧赞叹道:“哇,师傅,这玩意得值多少钱啊!”

    老黄回头瞪了他一眼,撇嘴道:“少见多怪,以后再接几个案子,你就开眼啦,这算啥,人家一幅油画就几百万,这玩意太儿科了!”

    拿着从刘秀英包里翻出的钥匙,老黄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掏出来,清点造册,

    在众人的啧啧赞叹声中,程刚手里的照相机闪个不停,老黄把扣押清单放在红色的楠木盒上,拿笔飞快地记录着,鲁飞蹲在他的身侧,大声喊道:“白金项链28条,白金手链6条,金手镯7只,金戒指34枚,金耳环3副,金条14根,金块2块,劳力士手表1只……”

    拿到证据后,专案组斗志高昂,众人趁热打铁,连夜突击审讯,这次所有人都知道龚汉潮已经彻底完了,便不再隐瞒,杨凡很痛快地认下了那三十万的贿赂款,刘秀英、罗瑞兰把能交待的问题尽数讲了出来,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实际是龚汉潮的产业,付庆江只是代为管理,公司的所有重大决定,都必须由龚汉潮最后拍板,他们近年间靠着内幕交易,赚了几千万,那些钱都被划到付庆江的个人账户上,等青州的事情了解后,他才会从外面赶回来。

    第二天上午,在痛哭流涕的刘秀英面前,龚汉潮再也疯不起来了,呆呆地从病床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下了地,在专案组一行人的押送下,回到招待所,这次他已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将证物一样样地指认出来,实在记不清楚的,也都做了大致描述,并按照鲁飞的要求,拿着笔纸写起认罪材料来。

    案件的成功告破,让众人的心情极好,王思宇特意让招待所做了些可口的饭菜给龚汉潮送过去,龚汉潮装疯卖傻,已经几顿没吃上好饭,这次倒吃得香甜,放下碗筷之后,抹了嘴巴,龚汉潮便忧心忡忡地问道:“小程同志,你说我会不会被判死刑?”

    程刚摇头道:“我不清楚,这方面的问题,你得问鲁处长,我琢磨着,就冲你那装疯卖傻的劲,也得给你吃粒花生米。”

    龚汉潮听后呆呆地坐在床上,足足坐了两三个小时,忽地光着脚跳到地上,疯地砸着房门,大声喊道:“我要见王主任,我有重大案情要向他汇报!我要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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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博弈青州 十二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里,招待所的房间只有王思宇和龚汉潮两个人,龚汉潮交代了自己花六十万元向张阳书记的前任秘书于斌行贿,拿到了城建局的局长之职,从那以后,他多次通过于斌与张阳接触,并在取得市委书记张阳的信任后,先后送去人民币两百余万元,深受张阳器重,他手里掌握着许多张阳不为外界所知的秘密,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捡回一条命来,龚汉潮把这些事情都写在材料上,他的这份举报材料内容翔实具体,共牵涉到青州大小官员近三十人。

    王思宇在拿到这叠厚厚的材料后,心情变得异常复杂,既感到兴奋,也有些茫然,他知道,通过自己和专案组其他成员的不懈努力,终于挖到了这个要命的炸药包,一旦点燃引线,不但青州官场上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地震,即便是他自己,也有可能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大好前程都有可能在轰然巨响声中灰飞烟灭,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

    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守规矩的猫才是好猫,就算遍地都是老鼠,不许你碰的时候,你就绝对不能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讲政治,讲原则比政绩要来得重要,在官场之中,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是注定要被众人齐心协力踢出场的。

    王思宇当然知道此事的凶险,稍有不慎,即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回头路好走,更不能畏惧退缩,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生,拒绝递交这份材料,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烟丝缭绕间,沉思良久,王思宇还是决定承担这份风险,只是,他觉得光把材料呈报省纪委,很可能会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为防止举报材料被那位罗副书记硬压下来,慎重起见,必须要准备出备用方案,想来想去,此时也只有去见见周松林了,在青州,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周老爷子,也只有他才能为自己指出明路,并且想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悄悄地拿着材料走到隔壁的房间,支开专案组的小张后,王思宇将材料重新复印了一份,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下,便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周松林家,周松林此刻正站在阳台上打着太极拳,离了老远,便见王思宇急匆匆地走过来,忙停下动作,拿白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便回到客厅里,招呼保姆张婶泡了茶,就坐在沙上闭目沉思。

    敲开房门,王思宇微笑着和张婶打了招呼,便来到沙前坐下,将材料递交给周松林,并悄声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周松林耐心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他便拿起材料,冲着王思宇招手道:“走,去书房聊吧。”

    书房里,王思宇端着茶杯静静地坐在沙上,周松林取了老花镜,戴上后,仔细地把材料看了又看,又从书桌上取了笔,在本子上细密地记了起来,十几分钟后,他才轻轻丢下笔,摘下老花镜,皱皱眉头,轻声道:“小宇,目前时机还不太成熟,张阳书记在省委领导那边分量很重,光靠这份材料怕是扳不倒他,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你不要轻易卷进去,这份材料,最好不要上报,全都推给魏明伦他们就是,别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思宇摇头道:“老爷子,我必须如实向省纪委领导汇报。”

    周松林皱着眉头望了他半天,才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道:“你啊,还是不够成熟,全省上下一盘棋,每个棋子都有它的用处,省委领导的用人方式和你的思维模式是不同的,并不是单纯以忠奸贪廉为依据的,这里面有很多其他的考量,你把这份材料送上去,很容易对上面的工作造成干扰,这样做是很容易吃亏的。”

    王思宇笑了笑,没吭声,背着手站在窗前,默立半晌,才轻声道:“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有所作为,让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他们怎样处理我无权过问,但应该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当然,如果他举报的那个人不是张阳而是您,或许我会用另一种方法处理。”

    “什么方法?”周松林也来了兴趣,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道。

    “嗯……”挠挠头后,王思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不定我会找人把他掐死。”

    “胡闹!”

    周松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可眼里却全是笑意,他叹了口气,沉吟半晌,便轻声道:“这样吧,按你的想法去做,要不碰个头破血流,你小子也长不了记性,不过,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明天我去项市长那里,和他碰碰,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王思宇点点头,坐在沙上和周松林闲聊了一会,便出了书房,走到酒柜前,瞄了半晌,便拿着塑料袋裹上一瓶葡萄酒,夹在腋下,推开房门,屁颠屁颠地下了楼,不大一会,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离开了周松林家,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多钟,他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省纪委常委、监察厅副厅长夏余姚的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聊了将近三十分钟,王思宇将案情详细地作了汇报,并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担忧,夏余姚在沉吟半晌之后,做出了三点指示:

    第一、要做好保密工作,在情况未经核实之前,绝对不可以对外泄露消息,他叮嘱王思宇,一定要做好龚汉潮的思想工作,稳定住他当前的情绪,要让他看到希望,不能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第二、注意自身和龚汉潮的安全,如有突情况,立即进行转移。第三、暂不与市纪委进行案件交接,静待省纪委的指示,在此期间,除了王思宇本人以外,专案组成员手机全部关闭,禁止外出。

    接下来,就是连续三天的沉寂,在此期间,王思宇每天都拿着球拍,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和程刚打上几场羽毛球,其余的时间,他就在龚汉潮的房间里,陪龚汉潮闲聊,陪着他一起看书,两人经常就书中的某些观点进行辩论,龚汉潮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偶尔会神经质地走到窗边,紧张地向下张望,或者在夜里从床上爬起,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对着窗外出几声狼嚎般的叫声。

    到了第四天的上午十点钟,王思宇终于等来了省纪委的电话通知,通知里依旧维持了罗云浩之前的决定,将案件审理工作移交给青州市纪委,专案组即日起解散,立即撤回玉州,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叹了口气,走到龚汉潮的房间,把省纪委的决定转告给他,龚汉潮却只是笑了笑,低声道:“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在吸了一根烟后,王思宇默然离开房间,给市纪委的魏明伦挂了电话,周五的下午,在市纪委做完交接工作后,王思宇等人钻进面包车,向省城赶去,直到上了青玉高,王思宇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后望去,若隐若现的青州城渐渐远去,出了这等变故,王思宇打算重去青羊探望李青梅的意愿也都落了空,情绪变得十分沮丧,而另外两人中,程刚耷拉着脑袋不肯吭声,老黄却面色如常,不时地扯上几句闲话,作为一名老纪检,他装了一肚子的秘密,这种事情,自然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六点多钟,打开房门后,却现柳媚儿正坐在沙上看电视,她在见到王思宇后,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掩饰过去,默默地进了厨房,做了几道美味可口的菜肴,王思宇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大为赞叹,竖起拇指夸奖道:“媚儿真是厨艺大进,你做菜越来越好吃了。”

    柳媚儿嘻嘻地笑了笑,轻声道:“都是景卿姐姐教的好呢!”

    王思宇不禁奇道:“你到廖姐姐家里去了?”

    柳媚儿点头道:“是啊,瑶瑶太可爱了,我最近总去看她。”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是当然了,瑶瑶这孩子聪明伶俐,的确很讨人喜欢。”

    柳媚儿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往他的碗里夹了块鸡肉,轻声道:“哥,你心情不好吧?”

    王思宇摇头道:“瞎说,没见我胃口大开么,哪里会心情不好。”

    柳媚儿撅着嘴巴道:“骗人,我都看出来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点头道:“是不太好,最近工作上出了点麻烦。”

    柳媚儿端着碗,瞥了王思宇一眼,低声道:“会好起来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吃过饭后,便去洗了澡,披着浴巾躺在沙上,冲着柳媚儿的卧室喊道:“媚儿,出来陪哥聊天。”

    他喊了半晌,柳媚儿都没应答,过了一会,只见柳媚儿笑眯眯地背手从卧室里走出来,来到沙边上,双手一扬,却将一张扯得支离破碎的白床单披到王思宇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哥,盖上点东西吧,小心着凉。”

    王思宇一时心虚,半晌没有吭声,在咳嗽了几声后,摸起遥控器,把电视打着,假装专心看节目,而柳媚儿则冷着面孔进了浴室,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王思宇心情悸动起来,忙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站在门口眉飞色舞地动想象,冷不防浴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一盆冷水哗地泼了出来,紧接着,柳媚儿哭哭啼啼地跑回卧室,重重关上房门。

    王思宇愣了半晌,抬手抹了一下满脸的水珠,又瞧了瞧那条破碎的白床单,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嬉皮笑脸地走到柳媚儿门口,轻轻地敲着房门道:“媚儿,你开下门,听哥解释,那个......事情实际上是这样的……”

    劝了半晌,柳媚儿才把房门打开,露出半张俏脸来,撅着嘴巴抗议道:“以后不许人在我房间里住,尤其是女人!”

    王思宇连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柳媚儿仍不肯罢休,继续冷着面孔加码:“暑假要陪我去监狱见妈妈,我想妈妈了。”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点头道:“没问题,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哥都答应你。”

    柳媚儿扬着脖子想了想,便皱眉道:“一年之内给我买辆车,就要景卿姐姐那款。”

    王思宇抽了半天的鼻子,挠头苦笑道:“那得多少钱啊,媚儿,我可是大穷鬼一个!”

    “我——不——管!”柳媚儿说出这三个字,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哑笑半晌,又转身坐回床上,从枕头下面取出个红色的小盒子,望着里面的几根秀道:“不是景卿姐姐的,又会是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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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重大胜利

    周一上午,回到省纪委五楼的办公室后,王思宇先抹了桌子,做好卫生,接着泡上一杯茶,看了几份当天的报纸,二十分钟之后,他接到了夏余姚的电话,便把那份举报材料带上,下楼来到夏余姚的办公室,夏余姚正站在窗前,拿着小喷壶浇花,听到王思宇敲门进来,转头微笑道:“王主任,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王思宇‘嗯’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把材料放好,便退回沙上,点了一根烟,安静地坐在那里,刚才夏余姚转头的瞬间,王思宇留意到,夏余姚今天的气色不是很好,眼眶黑,面容憔悴,头也稍显凌乱,很可能是夜里没有休息好,而他办公桌上的文件也都很凌乱,没有像以往那样摆放整齐,可以想象得到,在龚汉潮的案子上,夏余姚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弯腰将绿色的小喷壶放到角落里,夏余姚把挽起的袖口放下,又将花格子衬衫解开两粒纽扣,双手搓了把脸,才慢吞吞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拿起王思宇递交的材料,认真地看了起来,半晌,他才放下手中的材料,抬起头来,欣慰地注视着王思宇,目光中带着些许的遗憾,低声道:“材料上面反映的问题很具体,如果内容属实,一定能挖出个大案子出来,可惜啊,省委领导为了维护青州的稳定,确保经济建设不受到重大影响,指示我们先放一放。”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老实说,我不赞同这种做法,这种行为无异于姑息养奸。”

    夏余姚伸手拿起茶杯,喝上一口,苦笑道:“没办法,省委领导对张阳同志还是非常信任的。”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夏副厅长,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典故,虽然不太贴切,但我觉得有一定的类比性。”

    “什么典故?”夏余姚把身子向后一仰,饶有兴致地望着王思宇问。

    闷头吸了一会烟,王思宇弹了弹指间的香烟,烟灰簌簌落下,他抬起头来,把目光转向窗外,轻声道:“扁鹊见蔡桓公的典故,三次规劝,蔡桓公都以‘寡人无疾’来拒绝医治,导致病情愈加严重,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再找扁鹊,却已经没有用处了。”

    夏余姚笑了笑,又沉默半晌,喟然叹息道:“反腐败工作任重道远,有时会面对波折和反复,但不要灰心,要坚信,那些人最终会得到党纪国法的制裁,总体上来讲,这次专案组的工作是成功的,已经出色地完成了省纪委部署的任务,你的表现很出色,说实话,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能在短时间内把案子办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你还能顶住压力,把这份材料递交上来,我相信,问题迟早会解决的,你也不要灰心,要对组织上充满信心。”

    王思宇微微一笑,没有吭声,他总觉得这位夏副厅长活得有些不真实,就像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物,那种人物王思宇只有在很久以前的电影里才能见到,他就像固执而坚定的马列斗士,也是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人物在现实社会里,已经愈来愈少了,也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弥足珍贵,王思宇还是由衷地敬佩这位省纪委的硬汉的。

    夏余姚的做事风格和罗云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罗云浩对这件案子的态度十分明朗,说白了,其实就是暗示王思宇,只需到青州官场上走走过场即可,他肯定没有料到,这位初到省纪委的年轻干部,居然会把案子查到这种深度,否则当初在纪委常委会议上,罗云浩是绝对不会同意派调查组到青州的,搞到现在,他也是灰头土脸的,若不是省委领导决定把案子压下来,他还真有些难以收场。

    夏余姚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茶,轻声道:“上午得到风声,过段时间,我可能要被调离纪委了,省委领导认为我在纪委的工作过于激进,早晚要搞出大乱子,所以……嗯,先不说这些了,你也要提前做好准备,过几天可能要让你去省党校进修,云浩书记已经对你产生了一些看法,他在私下里对人讲,本来省纪委就有个夏石头,又臭又硬,这回可好了,又来了个王大胆,这两人要是凑到一起,非搞得天下大乱不可!”

    王思宇愣了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罗副书记倒真是抬举我了,不过他把您比作厕所里的石头,那咱们省纪委是什么?厕所?”

    夏余姚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落后,他拿起桌上的材料,细心地装到档案袋里,在上面做了标记,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叹息道:“可惜啊,华西省现在的大气候不太好,对纪委的工作不太重视,立案和侦办案件的数量,远远低于其他省份,这并不能说明我们华西的干部队伍没有问题,恰恰相反,这很可能说明,我们的队伍出了大问题!”

    说到情绪高昂之处,夏余姚皱着眉头,拿手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过了半晌,情绪才平息过来,颓然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转来转去,似是陷入沉思之中。

    王思宇非常理解夏余姚此刻的心情,不过,以夏余姚这种硬碰硬的做法,能在省纪委如此高的位置上呆了这么久,倒也算是异数,只不过,王思宇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和他绝对不是一类人,夏余姚坚持的是他的理想信念,王思宇又是在坚持什么呢?这方面,他自己都没有去想过,也不想去思考,事实上,在随波逐流中,能够有所作为,那也就足够了。

    又要去省委党校了,这就是坚持的代价,也是罗云浩向自己出的明确信号,这种做法,其实是变相的停职反省,如果以后再不听招呼,恐怕就不是派出去学习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说不定就会把自己配了,既然夏余姚这位纪委常委都站不住脚,那他罗副书记要想收拾自己,当然是轻而易举,他这次之所以会给自己留些情面,恐怕也是看在焦大秘身后那人的面子,倘若他要是知道,自己与那位孟书记毫无瓜葛,估计一顿板子早就劈天盖地的拍下来了。

    烟丝缭绕间,王思宇无声地笑了笑,把烟头掐灭,丢进烟灰缸里,站起身子和夏余姚打了个招呼,便缓缓走出他的办公室,随手将房门轻轻带上,转身走到楼道边上时,却见信访办主任刘广原正站在楼梯口的窗前吸烟,两人相视一笑,刘广原点点头,便又转过身去,继续眺望着窗外,消瘦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独,夏余姚一旦调走,他这位嫡系的日子想必也不太好过了。

    几天之后,王思宇接到了去省委党校学习的通知,在办好手续后,他微笑着离开办公室,这三个月的时间,就当是给自己放个长假,休息一下,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好了,下午,他到省党校报道,点了卯后,他便回到家里,把衣服脱光,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惬意地睡了一觉。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思宇上午到党校学习,下午回到家里,便懒在床上,捧着那本《艳史通鉴》看得入迷,这天上午,他忽地接到了杜峰的电话,通过闲聊得知,龚汉潮案已经结束纪委调查,案件已经移交到检察院,进入司法程序,青州市检察院的鲁飞处长被调离检察院,去了党史办。

    王思宇意兴萧索地叹息道:“这也算尘埃落定了。”

    杜峰笑了笑,轻声道:“怎么,泄气了?”

    王思宇摇头道:“那倒没有。”

    杜峰压低声音道:“案子还没完呢,项市长这些天回京城去了,估计过些日子会有好消息传出来。”

    王思宇吓了一跳,忙从床上坐起,轻声道:“周书记都和你说什么了?”

    杜峰嘿嘿笑道:“没什么,周书记只是让我告诉你,在省委党校好好充电,别泄气。”

    王思宇摸着鼻子苦笑道:“倒真被老爷子言中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杜峰摇头道:“那是自然,不过周书记还是很欣赏你的,他说你勇气可嘉,是块干事的料子,好好打磨打磨,以后能有一番作为。”

    王思宇伸出大脚丫子在腿肚子蹭了半天,才翻过身子,点头道:“嗯,这话我信,老爷子一向看人很准。”

    两人嘿嘿地奸笑了几声,杜峰忽地想起什么来,轻声道:“对了,这些天省公安厅下来一队人,在青州搞严打,龚老太爷的人已经全部落网,魏三魏瘸子提前得到消息,带着一伙人跑路了。”

    这倒是难得的好消息,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忽地忆起一件事来,赶忙打电话给邓华安,让他去找找龚老太爷收养的那两个聋哑学生,想办法安顿好她们的生活,不要让她们受到波及,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去联系杜峰,请周书记帮忙解决,邓华安一口答应下来,并骂骂咧咧地开口抱怨道:“老龚头虽然扳倒了,可姓刘的局长一点事都没有,反倒被报纸上吹嘘成打黑英雄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真他.奶奶.的。”

    王思宇安慰他道:“老邓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时间到了,问题自然会解决,如今这世道,没有耐心是做不成事情的,既然改变不了现实,你就要努力去适应它,学会在复杂的情况下处理问题。”

    老邓笑了笑,点头道:“你说的对,不管怎么说,青州这下太平不少,老龚头被抓那天,全城放了鞭炮,热闹着呢。”

    “公道自在人心。”王思宇笑了笑,顿了顿,叹气道:“这就是墙倒众人推了,若是龚汉潮不出事,估计那老头也没这么容易被抓。”

    “是啊。”邓华安附和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知道吗?咱们青州以前那个宣传部长王培生,他的儿子就是被龚老太爷手下的设了圈套,搞成吸毒上瘾的。”

    王思宇的脑海里闪现出王昆那骨瘦如柴的形象,不禁微微皱眉,他隐隐意识到,那件事情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许,某些人正是使用下作的手段来打击对手的,不然哪里会那样重视这些黑社会分子,当初王培生到中央党校学习,可不正是因为他和程市长等人走得过近了么?

    王思宇只觉得脊背上有些麻,就不想再分析下去,而是坐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和邓华安轻声地聊了一会,便挂断电话,继续抱着厚厚的《艳史通鉴》,哗啦啦地翻动起来,只一会的功夫,被子里去撑起一个高高的小帐篷,王思宇把书丢到一旁,钻进被窝里,捣鼓了半天,便掀起被子,急冲冲地奔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便回到房间,把内裤翻出来,丢到小盆里,等媚儿回来洗。

    夏余姚被调到省环境保护厅的第三天,一件突如其来的消息忽地在华西省内传开,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在率队前往美国进行商务考察期间,竟然无故失踪,三昼夜未曾与随行人员联络,使馆人员多方打探,也没有得到他的行踪,消息传来,省委高层震动,经过紧急会议商讨,决定由副书记孟亲自带人赴美了解情况,然而,孟在一周后无功而返,却带回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张阳出逃了……”

    一周后,华西省委作出对张阳双开的决定,经研究决定,原青州市市委副书记,市长项中原担任新的市委书记,周松林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王思宇在得知消息后,赶忙笑呵呵地给周老爷子打电话道了喜,顺便提了下鲁飞的事情,希望老爷子能帮他从党史办调回来,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王思宇对鲁飞的印象颇佳,此人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不应该就此埋没,周松林自然是笑呵呵地应承下来,其实即便没有王思宇的提醒,鲁飞也会很快官复原职,毕竟他实际上是项中原的人。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省委文书记的明确指示下,省纪委副书记罗云浩亲自带队,到青州展开了调查,以龚汉潮案为突破口,张系官员一个个相继落网,青州市财政局林越恒,原市委书记张阳的秘书于斌等人都被双规,王思宇万万没有想到,炸药包竟是由张阳亲手点燃的,青州官场终于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地震,这实在是具有一定的讽刺意味。

    星期三的晚上,王思宇坐在沙上,跷着二郎腿,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看着电视新闻,镜头里,罗云浩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镜头前,对着华西省电视台的记者侃侃而谈,“这是我们华西省反腐败工作的一项重大胜利,在省委文书记的亲自指示下,我们省纪委有决心,有能力查处那些腐败分子,只有出重拳,进行坚决打击,才能将那些贪官的嚣张气焰打击下去,我坚信,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有广大人民群众做后盾,我们华西的反腐倡廉工作一定会迈上新的台阶,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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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漫漫官商路

第一章 水到渠未成

    省委党校的日子过得清闲,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王思宇前些天本来有些烦闷,只怕方晶月底放假回来,闯见柳媚儿,那可真是件麻烦事,只怕到时一个解释不清,两人闹起来,可就收不了场了,而且方晶古灵精怪,不好对付,即便是看不到柳媚儿,以那小丫头惊人的嗅觉,说不定也能查到些端倪。

    幸好,方晶昨晚打来电话,说假期方如海一家人要去加拿大去玩,顺便探望婶婶,不能来玉州,王思宇听后险些高兴得跳起来,他怕方晶察觉到异样,突然改变主意,也临时撒了个慌,说正好七月份要到外地办案,即便来了也陪不了她,方晶只骂了几句没良心的,又撒了一会娇,便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兴冲冲地和舍友逛夜店去了。

    王思宇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但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不安,这种事情遮掩不了太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想让女人们彼此接受对方,和平相处,那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只能想些别的办法,好好规划一下,只是他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却始终找不到解决问题之道,一时火起,就狠道:“撞见就撞见,哪个胆敢不听话,休了便是!”

    话虽这样说,可一想到那几位羞花闭月的大小美人,王思宇便又舍不得起来,患得患失间,竟有些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才进入了梦乡,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晚睡得就不安稳,梦里几个女人扭打在一团,李青璇姐妹也互不相让,只有张倩影独自垂泪,王思宇便走过去安慰她,可唐婉茹竟拿着一把大剪刀从她身后站出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下身,疯样地扑过来,张倩影忙大声喊道:“小宇,快跑,快跑……”

    王思宇赶忙转身逃走,后面一众女人追赶过来,他直跑到悬崖边,见无路可走,便纵身跳了下去,只听众女齐声惨叫,王思宇冷笑道:“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耳边呼呼风响,下面的悬崖却深不见底,手忙脚乱间,王思宇硬是捉到一根粗大的树干,身子止住下坠之势,迷迷糊糊间,他便爬到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王思宇拿着打火机向里走,却看到一个美艳少*妇怯生生地站在山洞尽头,正风情万种地冲他媚笑,那少*妇穿着一身黄色连衣裙,鹅蛋脸,细眉柳腰,婀娜多姿,目光里却透着一股沉着与坚定,王思宇皱眉道:“你是谁?”

    那女人笑盈盈地走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低声道:“我是叶小蕾,特地来陪你的。”

    王思宇吓了一跳,伸手往出推道:“你走吧,我已经戒色了。”

    叶小蕾听后微微一笑,却把连衣裙脱了下来,露出柔软滚烫的身段来,王思宇立时兴奋起来,抱着她动作起来,叶小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两人变了很多样式,把《艳史通鉴》中所记载的姿势都经历了一遍,几番云雨,忒地销魂,直到最后,王思宇盯着她左胸上的一颗美人痣,力地冲刺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地扑倒在她身上,再也动弹不得。

    天亮后,王思宇现身下湿漉漉的一片,不禁暗自摇头,只觉得这梦荒诞,但仔细想时,却依稀记得,梦里那美人的模样,倒和玉州娱乐报上面叶小蕾的照片有几分相似,王思宇知道,叶小蕾十六岁就跟了柳显堂,真实年龄其实只比叶小蔓大上两岁,但一想到她是柳媚儿的母亲,王思宇顿时心中充满了负罪感,赶忙抱着床单冲进浴室,稀里哗啦地放出水来。

    早晨,吃过早点之后,王思宇打上一辆出租车,便赶到省委党校,进到班级里,现三五个人已经坐在那里闲聊,王思宇便默不作声地坐到最后一排,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信手翻了起来,这届县处班人不多,只有三十几人,认真听课的却一个都没有,大家都是上午睡觉,下午喝酒,晚上出去潇洒,相对而言,王思宇这位二进宫的老学员,对自己的要求倒是最严格的。

    讲师在上面讲着人民政协理论,王思宇低头翻着报纸,看了一会,他便被一则消息吸引,说是一对小青年,因为打错电话相识,那男子因为听到女人声音优美,便频短信,这样渐渐熟络起来,在戏耍间,感情日深,不到半年的时间,两人互生情愫,约定地点见面之后,双方都很满意,很快就办了婚事,盯着这则报道半晌,王思宇暗自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中午,日头火辣辣的,王思宇出了省委党校,在外面的街边餐馆吃过午饭,便把墨镜戴上,来到街角的一家手机店,花钱买了个二手手机,外加一个神州行的手机卡,冲了值之后,便乐颠颠地跑了出去,打了车赶回家,躺在床上嘿嘿直笑,只等天黑后拿短信勾搭廖姐姐。

    两点多钟时,却接到何仲良打来的电话,说江涛的工作有着落了,一个是去玉州国画院当画家,一个是到华西大学教体育,这两个去向都可以,王思宇奇道:“他全无绘画基础,怎么能到国画院上班?”

    何仲良却笑道:“国画院里倒养着些闲人,不碍事,那里的实际任务就是每年交上一些画,作为送给厅级以上干部的礼品,平时倒也无事可做,他们那里的院长是市文化局的张副局长与我熟悉,上次提起这事,她一口应承下来,只是挂个名领工资,平时去不去都无所谓,万一上面来检查,就说出去采风了。”

    王思宇听后不禁心中一动,忙道:“何大秘,等几分钟我在给你回话,这两个名额我都要了,江涛安排到华大即可,那里也很清闲,国画院那个名额,我倒有个好人选,她的国画很有功底,最近在单位过得也不太如意,我先去问问她是否有要动的意向。”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忙摸起手机给廖景卿打了过去,这位廖姐姐平素最喜欢绘画,而且在电视台做得也不太如意,加上瑶瑶的拖累,每日工作都很辛苦,王思宇早有意帮她安排一下,可又怕到了新地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毕竟她那样的漂亮女人,最好就是闲在家里,否则到哪里都会有人惦记,既然国画院的条件这么好,不妨试探下她的口风。

    廖景卿接了电话后,听王思宇说完情况,也是开心得不得了,当即应承下来,只是担心事情难办,为王思宇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王思宇嘿嘿笑道:“姐,你尽管放心,十拿九稳呢,一点都不麻烦。”

    廖景卿见他夸下海口,知道王思宇极有把握,也就安心下来,笑吟吟地道:“那样最好呢,我如今倒是沾了弟弟的光。”

    王思宇听她声音旖旎动听,不禁心尖乱颤,眉开眼笑地道:“姐,咱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廖景卿哪里晓得他话里的歧义,只道这个弟弟真心体贴自己,也感动得一塌糊涂,赶忙轻声道:“小弟,晚上过来吃饭吧,我给你做糖醋鲤鱼。”

    王思宇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姐,等会我去接瑶瑶好了,你就不必来回跑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王思宇便把电话到何仲良的手机里,和他说了情况,并嘱咐他务必把事情办好,何仲良记下后,又低声道:“王兄,省里第三批下挂干部的名额已经分下去了,一共三十五个,你们省纪委捞到两个,若是感觉在纪检监察室做得不舒服,就想办法到基层去吧,飘在在上面始终施展不开手脚,还是底下容易干出成绩来。”

    王思宇叹气道:“仲良兄,你说的倒是实话,但省纪委的罗副书记对我有看法,恐怕这等好事落不到我身上。”

    何仲良道:“那也未必,热门的地方前两次已经分过了,剩下的去处都不见得理想,比你级别高的干部,大半都已经拖家带口了,未必会有人愿意两地分居,依我看,成不成你先报上名试试,别错过了机会。”

    王思宇点头道:“那我听你的,说老实话,看到罗副书记的那张脸,我总觉得不舒服,离他远些当然最好不过了。”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你的事情老板也听说了,上周梁主任到书记家的时候提起过,老板说你年轻,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不磨磨性子,以后干不成大事。”

    王思宇嘿嘿一笑,摆手道:“他们那些老人家啊,动不动就是磨练磨练,摔打摔打,但实际上有些具体情况,他们还是不清楚的。”

    何仲良道:“你若有难处尽管和老板提啊,他那么忙,哪里能时刻想到你,由他打个电话,帮你疏通一下,那边多少要买些账的。”

    王思宇摇头道:“我想自己解决一些问题,总是倚仗着上面也不是办法,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克服困难。”

    何仲良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好了,张局长过来了,咱们兄弟改天再聊。”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将手机丢到一旁,抱着双臂沉思起来,前段时间老黄偷偷给他打过电话,说副主任孙福泉总是隔三差五地到罗副书记那里汇报工作,在办公室里也威风十足,跟着他的那些人也已经放出话来,说姓王的在纪委呆不久,很快就会夹包走人。

    “莫非刘福泉得到什么风声了?”王思宇皱皱眉头,一时间心烦意乱,侧过身子,躺在枕头上琢磨起来,要想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实在是很难,张阳出事以后,罗云浩肯定是不愿面对自己,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这样想来,对方确实是有把自己调出省纪委的动机。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点,便起来换上衣服,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育才实验小学门口,那里已经站了一些家长,十几分钟后,一队队低年级的小学生便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瑶瑶眼尖,老远就望见王思宇,张着一双小手就飞奔过来,猛地钻进他的怀抱里,王思宇抱着瑶瑶转了两个圈,便把她放到地上,拧了拧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解下她背上的书包,便领着瑶瑶做进出租车,赶回电视台家属楼。

    廖景卿还没有回来,瑶瑶坐在茶几边写作业,王思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便慢悠悠地走进月亮门,来到书房里,见书桌上放着一幅国画,画中山水缠绕间,云烟浮荡,水墨淋漓,洒脱之中得见自然,充满空灵意向,王思宇愈看愈是喜欢,忍不住对着画卷啧啧赞叹,更加惋惜,为什么昨夜梦里的那美人不是廖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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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水到渠未

    在书房里翻了会书,听到外面房门响动,王思宇知道廖景卿回来了,忙转身走了出去,来到门口,却见先进屋的竟是柳媚儿,她上身穿着白色小衫,下身是一件铅灰色的低腰牛仔裤,身段苗条优美,双腿细长,一头乌黑油亮的秀披在肩头,虽挡住了半边俏脸,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清纯可爱。

    王思宇笑眯眯地迎上前去,伸手将她手里的两个白色塑料袋接过来,笑吟吟地道:“廖姐姐接你过来的?”

    柳媚儿点点头,弯腰脱下高跟鞋,轻轻丢在墙角的鞋架上,穿着拖鞋走进客厅,柔声道:“是啊,景卿姐姐说今天做好吃的,还要教我做糖醋鲤鱼呢。”

    王思宇心中微动,却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就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走进厨房,先把那尾鲜活的鲤鱼捞出来,丢在池子里,放上水,鲤鱼便开始甩着尾巴扑通起来,飞溅出的水花,竟淋湿了他的前襟,王思宇赶忙把水稍稍放出去些。

    等把其他的蔬菜放进菜篮里,洗了手,从厨房走出时,柳媚儿已坐在沙上,抱着瑶瑶看动画片,画面里,一只肥肥的卡通猫正轮着手杖,在大笨狗头上敲来敲去,瑶瑶看得手舞足蹈,咯咯地笑道:“猫猫加油,打死那只大笨狗!”

    又过了几分钟,廖景卿袅娜地从卧室里走出,她穿着一件薄荷色蕾丝花边吊带裙,上身罩着一件淡粉色的透明网线衫,黑色的抹胸裹在晶莹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惹眼,简洁优雅之余,又透着性感靓丽,那张秀美脱俗的俏脸上,浮荡着一抹淡如轻烟的笑意,眸光流转时,如水般清澈透明,王思宇一不留神,就又着了她的道,目光陷落在她那峰峦叠嶂的前胸上,半晌都挣脱不开。

    “瑶瑶,快看那只大馋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呢!”

    柳媚儿指着电视里的那只卡通猫,轻声道,王思宇蓦然惊觉,赶忙皱着眉头望去,却见柳媚儿正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只黑色的卡通猫正望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在地上转来转去,大吞口水,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柳媚儿有意无意地瞟来一眼,那眼波中分明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王思宇讪讪地笑了笑,走到她旁边坐下,摸着鼻子轻声道:“这猫挺可爱的哈。”

    柳媚儿哼了一声,抱着瑶瑶向沙另一侧移了移,瑶瑶却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道:“是啊,大馋猫是最可爱的呢!”

    廖景卿嫣然一笑,袅娜地走进厨房,洗了葡萄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又摸起空调的遥控器,打开空调,走到墙边,踮起脚尖,拿手试了试出风口的温度,满意地点点头,便扎上围裙,再次飘进厨房,洗完手后,先将米饭煮上,便洗了菜,倚在门边喊了声:“媚儿,快过来帮忙。”

    “哎!”柳媚儿应了一声,便放下瑶瑶,从沙上站起身子,挽起袖口,露出瓷器般精致的玉臂来,她不从前面走过,偏偏向王思宇这边走,一个不小心,竟踩到王思宇的脚面上,柳媚儿赶忙回过头来,报以歉意的一笑,随后转过身子,板着面孔走进厨房,不大一会,里面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王思宇伸手揉了揉脚面,叹了口气,从盘子里摘了一粒葡萄,丢到嘴吧里,嚼了几口,若有所思地摇头道:“这葡萄可真够酸的……”

    瑶瑶回过头来,撅着小嘴巴抗议道:“才不是呢,明明很甜的啦,是我和妈妈一起去市买的。”

    “你个小破孩懂什么。”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瑶瑶抱过来,陪着她一起看电视,不时地将薯片丢到她的小嘴里,瑶瑶吃得香甜,嘴里出咔咔的脆响声,竟将清亮的口水滴到他的手指上,王思宇抽出纸巾擦了手,就在她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下,叹气道:“你这小馋猫,小心些!”

    “知道了,大馋猫!”

    瑶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没有回头,悠荡着两条小腿道。

    过了一会,动画片演完,瑶瑶便抱着玩具熊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王思宇一边吃着葡萄,一边仰卧在沙上,信手按着遥控器,把频道播到华西电视台,这时正在播放省内新闻,王思宇只匆匆扫了一眼,无意中,却在一堆人里看到了周媛,他还没看得清晰,镜头就在瞬间切换到一张大圆脸上,听着新闻解说才知道,那人是闵江市的一位知名企业家,在当地捐了四个希望小学。

    半个小时后,扑鼻的香气便飘了进来,厨房里的两人张罗出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廖景卿做了糖醋鲤鱼、清炒油菜、地三鲜和一道番茄牛肉汤,柳媚儿做了啤酒鸡翅和水煮肉片,在把两样凉菜端上来后,四个人便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

    柳媚儿吃了口青菜,瞥了王思宇一眼,便微笑着冲廖景卿道:“景卿姐姐,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我们院里有位男老师,长得又高又帅,还是海归呢,家里条件特别好,光车就有三辆,他去年刚刚离过婚,我看啊,你们两个郎才女貌,肯定般配……”

    “媚儿啊,多吃点菜。”王思宇皱着眉头站起身子,夹了几样菜,都丢到柳媚儿的碗里,在她的碗里堆出一座小山,笑眯眯地道:“多吃菜。”

    “多吃菜,那就是少说话咯?”

    柳媚儿非常清楚他的意思,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她白了王思宇一眼,把饭碗轻轻放下,推到一边,只低头喝了几口汤,便转头央着廖景卿道:“景卿姐姐,要不要见见他呢,那人真的很优秀。”

    廖景卿微微一笑,摇头道:“媚儿,你才多大呢,就学着为人做媒,我是不打算再嫁人了,就守着我家小乖乖过日子,瑶瑶大了再说吧。”

    瑶瑶此时也撅着嘴巴道:“我才不要后爸爸呢,听说打人很凶的。”

    柳媚儿微微一愣,诧异道:“你听谁说的?”

    瑶瑶刚要说话,王思宇便笑呵呵地将一个鸡翅送到瑶瑶嘴里,点头道:“婚姻非同儿戏,慎重些还是对的,媚儿,你还小,做媒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柳媚儿极温柔地笑了笑,抬手理了理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却将那条纤长的右腿悄悄探了过去,在对面的空地上踩来踩去,却都没有找到那双大脚丫子,她皱着眉头向下张望,却见王思宇的双腿已经收到椅子后面极远处,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施展这一招,柳媚儿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便捧起碗来,只顾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王思宇叹了口气,夹起鸡翅丢到嘴里,一语双关地道:“这翅膀有点硬。”

    柳媚儿撅起嘴巴,虽没有抢白他,却在心里悄悄嘟囔道:“硬就别吃啊,干嘛还总招惹人家!”

    “不硬啊!”

    瑶瑶的小嘴一张,噗地吐出半块脆骨,伸出小手在小嘴上抹了抹,便拿筷子又夹了一块,廖景卿赶忙笑呵呵地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左手,轻声道:“媚儿阿姨做得菜很好吃吧?”

    “好吃!”瑶瑶用力地点点头,放下筷子,双手把着鸡翅,吃得津津有味。

    廖景卿见那两人都闷头吃饭,不肯说话,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冷,忙微笑道:“媚儿,你这么漂亮,在学校里一定很多男生追求你吧。”

    柳媚儿‘嗯’了一声,抬头笑了笑,摇头道:“总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都讨厌死了,不过长得都挺帅的。”

    王思宇拿筷子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皱眉道:“你还小,没到谈情说爱的年龄,要以学业为重,不能和他们胡闹,知道吗?”

    柳媚儿点点头,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廖景卿也不禁莞尔,只有王思宇阴沉着脸,对着那道糖醋鲤鱼起猛攻。

    吃过晚饭,廖景卿捡了碗,开始收拾桌子,柳媚儿在屋子里转了一会,便悄悄勾了勾手指,把王思宇叫进:“哥,我周末要和同学出去郊游,给我点钱吧。”

    王思宇微微皱眉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别去了,马上就要考试了,复习功课才是正经,你要是考试挂了科,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明明就是打击报复嘛!”

    柳媚儿撇撇嘴,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伸出一只莹白的玉手来,俏声道:“又不多,三百块就好了,干嘛那么小气!”

    王思宇伸手摸出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五张钞票来,在她面前轻轻一晃,低声道:“省着点花。”

    柳媚儿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个美妙的弧度,伸手去抢,王思宇却闪电般地把手藏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左面颊,向前贴了过去,柳媚儿瞥了他一眼,满脸绯红,气哼哼地跺了下脚,瘪着小嘴嗔怪道:“不给就算了,我还不去了呢,就知道欺负我。”

    说罢,竟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在眶里直打转,睫毛颤动间,鼻子微微一酸,竟已洒落清亮的泪花来,她转身就走,王思宇忙捉住她的手腕,嘿嘿笑着哄她,将钱硬塞到柳媚儿的手里,拍了拍她的肩头,悄声道:“乖,听话,别哭了,出去玩注意安全,知道吗?”

    柳媚儿细若游丝般地‘嗯’了一声,红着脸跑了出去,王思宇这时才注意到,瑶瑶正手把着房门,愣眉愣眼地望向这里,他赶忙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道:“瑶瑶,不去外面玩,在这看什么。”

    瑶瑶把嘴巴撅得老高,伸出白嫩的右手,怯生生地道:“舅舅,舅舅,我们班级下周也有活动呢!”

    王思宇哈哈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十元钱来,塞到瑶瑶手中,瑶瑶美滋滋地把钱放到小兜兜里,伸出双臂,攀着王思宇的脖子,拿小嘴凑过来,在他的脸上‘吧嗒’一声香了一口,王思宇忙抱起她,叹气道:“还是瑶瑶最有良心了。”

    瑶瑶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说的就是呢,舅舅,十块钱不够呢,我要吃好多好多冰激凌。”

    王思宇登时无语,望着瑶瑶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又摸出一张大票,塞到她的小兜兜里,瑶瑶这下高兴了,在王思宇的脸上亲了许多下,挣扎着落回地上,摇头晃脑地跑了出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妈妈,妈妈,我又赚到钱钱啦!”

    廖景卿从厨房忙完,笑盈盈地飘出来,叹气道:“小孩子不能给太多钱的,会宠坏的。”

    王思宇嘿嘿笑着挠挠头,坐到沙上,端起茶水来,摇头道:“姐,放心吧,瑶瑶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会学坏的。”

    瑶瑶连连点头道:“舅舅说的对呢。”

    说完,抱着一个毛毛熊跑过来,爬到王思宇的膝盖上,摇来晃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廖景卿端了热茶过来,却现王思宇和柳媚儿的身子离得虽远,两人的脚却不闲着,在地上勾来勾去,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柳媚儿这才赶忙收回脚来,羞惭惭地低下头,轻声道:“景卿姐姐,那我就先走了,最近学校查得严,回去太晚了,收室的阿姨会向上面汇报。”

    廖景卿忙道:“那我开车送你。”

    柳媚儿却推说不必,冲着王思宇道:“哥,我忘记带钥匙了,有本书要回去拿。”

    王思宇只好从沙上站起,陪着她一起下了楼,走到楼下时,柳媚儿却蹦跳着走向南门,王思宇纳闷地喊道:“媚儿,你不是要回家取书吗?”

    柳媚儿转过身来,摆手道:“不用了,我想起来了,那本书忘在同学那里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根,点上后,望着柳媚儿苗条纤长的身影走出门外,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家里,洗过澡,摸出下午买的手机,王思宇重重地躺在大床上,给廖景卿过一条短信过去:“睡了吗?”

    几分钟过后,手机上的指示灯轻轻闪烁,一条短信回了过来,“还没呢,你是谁?”

    王思宇微微一笑,翻过身子,抱着枕头按动手机键,“猜猜看?”

    廖景卿的短信很快传了过来,“对不起,我猜不到,也不想猜,你到底是谁?”

    王思宇翻过身子,飞快地回到:“你希望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请不要再骚扰短信了!”廖景卿的短信也极快地回了过来。

    王思宇哑笑半晌,继续了一封短信过去:“这不是骚扰短信,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想没这个必要,你大概是找错人了,我还是那句话,请你不要再短信了,谢谢。”廖景卿似乎对这个游戏毫无兴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王思宇的邀请。

    王思宇接着又送了十几封短信,廖景卿却全无反应,再也不肯搭理他,王思宇便最后了封短信过去:‘晚安,祝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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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到渠未成 三

    尽管几天来,王思宇的短信战术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但他并不气馁,抱着打一场持久战的精神,每天晚上都坚持给廖景卿上三十条温馨暧昧的短信,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日子久了,廖景卿自然会有所回应,除此之外,王思宇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廖景卿对他的感情,是一种类似于姐弟亲情的关怀,而王思宇更希望建立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而这中间的差距,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但实际上却是隔着千山万水,有时候,王思宇甚至有些气愤,为什么自己长得和廖长青如此相似,这在开始是好事,但到了现在,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张爱玲在《色.戒》中曾经提到,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进入他的胃;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进入她的因道。

    这句话虽然不无道理,但对于廖景卿来讲,肯定是不适合的,王思宇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自己有非分的举动,廖景卿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是他不想看到的,要想彻底颠覆两人之间现在的感情线,只能慢慢来,先从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开始,再缓缓过渡,这个方法虽然略显笨拙,不过还是相对安全的,不至于一下子搞到难以收拾的境地。

    周日的上午,外面天气很好,日光很足,只是风稍稍大了些,将头吹得乱蓬蓬的,王思宇戴着墨镜,穿着一身运动装走到大门口,打开车门,钻进银白色的锐志车里,瑶瑶便把小手伸过来,递给他一根棒棒糖,王思宇笑了笑,将棒棒糖含在嘴里,捏了捏瑶瑶的小脸蛋,转身坐好,望着前面那朵盛开在廖景卿耳畔的墨菊,目光游离不定。

    廖景卿抬手向内侧拨动了下肩头的吊带,微笑着动车子,小车缓缓地驶进主道,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沿着二环路向隐湖方向驶去。

    昨天晚上,瑶瑶听了《海的女儿》的童话,便非要嚷嚷着去看大海,华西这地方山倒不缺,就是离海太遥远了,她这个异想天开的愿望显然无法实现,但架不住瑶瑶的软磨硬泡,廖景卿便只好答应带她来看看隐湖,算是对女儿的一种补偿。

    但即便是这样,小家伙还是兴奋得又叫又跳,跑到客厅里,抓起电话给王思宇拨了过来,高兴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放下电话后,又缠着廖景卿将童话再讲了一遍,直到夜里十一点多钟才睡下,而早晨五点多钟便从床上爬起来,敲响了妈妈的房门,磨了廖景卿整整一个早晨。

    小车平稳地在路面上行驶着,廖景卿打开音响,放出悠扬的乐曲,后座上,瑶瑶却不安分,摇着王思宇的胳膊,好奇地问道:“舅舅,舅舅,雾隐湖里有没有美人鱼啊?”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当然有了。”

    瑶瑶立时来了兴趣,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那她长得什么样子啊?”

    “和舅舅长得差不多,只不过是多了一条小尾巴。”

    王思宇忍不住逗着这小可爱,见瑶瑶一脸失望的表情,王思宇赶忙轻声道:“瑶瑶,你就是一条小美人鱼,是妈妈去海边拣回来的。”

    瑶瑶不禁兴奋起来,大声喊道:“妈妈,妈妈,是这样的吗?”

    廖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是啊,只是你三岁的时候太淘气了,把小尾巴弄丢了!”

    瑶瑶伸手在小屁股上摸了一下,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撅着小嘴嘟囔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呢!”

    廖景卿微微一笑,将车子转了个弯,停到路边,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推开车门走下去,到一家街边店买了顶灰色的太阳帽回来,才又动车子,向前开去。

    半个小时后,三人下了车,王思宇抱起瑶瑶,向隐湖边上走去,望着岸边无数嬉戏的人群,以及辽阔的水面,廖景卿的心情也是大好,驻足在车边望了一会,便微笑着走下台阶,跟在王思宇的身后,慢慢地向前行去。

    看了一会风景,在岸边的餐馆吃过渔家饭之后,三人又在银色的沙滩上玩了两个多小时,瑶瑶捡了一堆贝壳和漂亮的小石头,廖景卿站在旁边替她拿着那些小玩意,她穿着一套素淡的长裙,一阵风拂过,衣袂飘飘间,那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材便一览无余。

    王思宇此刻却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佳人,而是皱着眉头倚在礁石上,低头看着手机,两个小时前,王思宇在陪瑶瑶玩耍的时候,却意外地觉,竟然有人躲在这个礁石背后,对他进行偷*拍,他不露声色地观察了一会,确认那人的目标不是廖景卿,而完全在自己身上,这让王思宇大为吃惊,他当然不会以为遇到变态的男人,那人的举止行为小心谨慎,看起来极为老练,绝对不是什么搞艺术摄影的家伙,虽然王思宇有时也很自恋,但这次,他隐隐感觉到,这家伙是来找麻烦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且怕搞坏了廖景卿和瑶瑶的好兴致,王思宇并没有当场作,只是悄悄给刘天成挂了电话,那家伙却关机,电话没有打通,王思宇便给贺焰打了过去,让他带人来查探下,而他则故意若即若离地在廖景卿身边打转,借以来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好在那人刚要离开时,贺焰飞和邱兆官及时赶到,两人正跟踪那人返回城里,还不清楚现在的具体情况。

    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机终于震动起来,王思宇赶忙接通电话,转过身子,轻声道:“怎么样了?”

    贺焰飞压低声音道:“主任,人跟丢了,那家伙好像现我们了,面包车在市内兜了几个圈子后,就逃掉了,不过好在邱兆官记住了他的车牌号,他让我转告您,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就好了,请你务必放心,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晚上您等他电话。”

    “好,知道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挂断电话,抬手重重地拍了下坚硬的礁石,两台车居然都没有跟住对方,这让他有些恼火,不过邱兆官既然已经记下对方的车牌号,想必那人还是跑不掉的,想到这,他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这时廖景卿牵着瑶瑶走过来,柔声道:“小弟,你有事情要忙吗?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别耽误了正经事。”

    “姐,没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当然要尽兴。”

    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挽起裤管,将鞋袜脱下来,光脚踩在松软温热的细沙上,走到瑶瑶身前,俯身抱起她,向前方跑去,冲到十几米外的湖水中,大声地喊了起来,瑶瑶也把两只小手拢在小嘴边,跟着他一起吆喝起来,廖景卿娴静地倚在礁石上,信手理了下额前飘荡的几缕秀,脸上绽出会心的笑意。

    整整一下午,王思宇都在极力掩饰着烦躁的情绪,陪着廖景卿母女在雾隐湖边尽情嬉戏,直到天渐渐暗下来,三人才坐车返回,王思宇下车后匆匆返回家中,给邱兆官拨了过去,电话那边却一直占线,他把手机丢到一边,重重地倒在床上,暗自狐疑:“到底是谁对自己这么感兴趣,难道又出了个唐婉茹?”

    晚上八点钟,邱兆官终于把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轻松地道:“主任,成了,事情摆平了。”

    王思宇皱眉道:“兆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讲下。”

    邱兆官摇头道:“主任,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半个小时后您去趟悦来饭店1588号房间,有人向您赔罪,到时候您就全明白了。”

    王思宇笑了笑,叹气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养成故弄玄虚的毛病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邱兆官也随着他笑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不太方便在电话里讲,另外,这是您的家事,我这外人还是不去为好。”

    “家事?”

    王思宇微微一怔,难道说,是京城那边来的人?

    挂断电话后,沉思半晌,王思宇抬腕看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忙起身下了楼,打上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赶到悦来饭店,乘电梯上了十五楼后,推开包间的房门,却忽然愣住了,却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副主任刘福泉正坐在桌边呆,他旁边还坐着一位瘦高个,也是监察五室的科员,名叫邬什么来着,王思宇一时间倒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那个姓邬的分明是刘福泉的跟屁虫,他刚才正无精打采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思宇皱皱眉头,见两人束手站起,把复杂的目光投过来,不禁微微一笑,迈上一步,爽朗地笑道:“我不是走错房间了吧,老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福泉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很快恢复平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边,伸出手道:“王主任,没错,今天我老刘是负荆请罪来的,都是邬达这小子把我害了。”

    王思宇听后心里一沉,登时明白了几分,深深地望了刘福泉一眼后,与他轻轻握了下手,便将房门关上,走到桌边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来,轻轻丢在桌子上,抽出一根点上,低声道:“说吧,老刘,今儿演的是哪一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可把我闹糊涂了。”

    刘福泉讪讪地笑了笑,转身瞪了邬达一眼,低声喝道:“傻站在那干啥,还不快给主任倒酒赔罪,他要是抬抬手,还能放你一马,不然你明天直接打辞职报告好了,省得给咱们五室丢人。”

    邬达抓起酒瓶,拧开盖后,毕恭毕敬地走到王思宇身旁,将酒杯满上,又为刘福泉和自己的酒杯倒上酒,端着酒杯站起来,先是左右开弓,啪啪地抽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接着垂眉顺目地道:“主任,下午那人是我找来跟踪调查您的,我是想抓住您点把柄,搞臭您,结果没玩明白,被您的人揪出来了,我愿打愿罚,但事情我可要说清楚,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刘副主任没半点关系。”

    王思宇笑了笑,瞄了刘福成一眼,没有吭声,也没动桌上的杯子,而是轻轻吸上一口烟,吐出淡淡的烟圈,轻声道:“你怎么会想出这个办法来。”

    邬达一仰脖把酒倒进去,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封牛皮纸的信封,双手递过来,低声道:“什么都不要讲了,主任,这是我的辞职信,明儿我就不来上班了,这事也别闹出去,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想往五室脸上抹黑。”

    刘福泉忙按住他的手,硬是把信推了回去,端着杯子站起来道:“王主任,你刚来五室的时候,我想和你打对台,这事是我办得不对,邬达算计你是为了我刘福泉,所以不管他这事办得有多不地道,我老刘没法责怪他,你要是喝了这杯酒,把前面的事情揭过去,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打报告申请调走,你让老邬留下。”

    王思宇皱皱眉头,叹了口气,把烟丢到一边,端着杯子站起来道:“老刘,你这杯酒我喝,邬达的事我也不计较了,但他马上给我滚出这间屋子。”

    刘福泉一听,喜出望外,转头大声道:“邬达,还不快谢谢主任?”

    邬达抓过酒瓶,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酒都喝光,冲王思宇挑了挑拇指,咧着嘴巴道:“主任,您今儿放过我一次,我邬达记着您的情,早晚会报答您的。”

    说完抓起旁边的包,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王思宇笑了笑,拍了拍刘福泉的肩膀,和他碰了杯子,两人一口干掉之后,便坐了下来,刘福泉撸起袖子,把酒满上,叹了口气道:“我呢,一直不服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办案子从来不含糊,所以有点犟脾气,你到纪委上班的头一天,开会那次我没来,夏副厅长把我给骂了,他跟我是一个部队退伍的,算是半个战友,所以我也没怎么听他的话,一门心思把你挤走,这次栽你手里了,我怂了,以后我一定听你指挥。”

    王思宇摆手道:“老刘,我觉得你这话说重了,也扯远了,什么栽不栽的,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在办公室里总共也没碰过几次头,没时间磨合,所以有点分歧都是很正常的,都说日久见人心,人得相处久了才能看出本色来,我觉得咱俩搭班子没问题,这次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想追根问底,但是有句话我必须给你拍在桌子上,我不想整人,但如果下次还有人敢在我背后搞这种下作的小动作,我会让他好看。”

    刘福泉苦笑着端起杯子道:“哪还有下次了,刀把都攥在你手里了,来吧,啥也别说了,喝酒。”

    王思宇微微皱眉,跟他又碰了一杯,两人夹了口菜,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王思宇对此人的印象一直不佳,所以这饭桌上也就提不起兴趣来,连酒都喝得没有滋味,但能让刘福泉当场服软,王思宇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把事情搞得十分清楚。

    席间,刘福泉接了个电话,便起身道:“王主任,我那边还有事,得走了,麻烦您和那位小兄弟说一声,我答应他的话永远算数。”

    王思宇点点头,把他送到门口,又坐在酒桌边上吸了一根烟,想着刘福泉说的最后一句话,总琢磨着事出蹊跷,邱兆官这小子装神弄鬼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问个明白,他是不会安心的,王思宇便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悦耳的手机铃声便在门口响起,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邱兆官轻轻推开房门,探头道:“主任,您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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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水到渠未成 四

    邱兆官穿着白色休闲裤,灰黑色格子衬衫,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皮包,神色轻松地推门而入,如同往常一样,他微笑着坐到王思宇的左侧,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表情。但是王思宇却非常清楚,在几个小时之内能把事情办得这样漂亮,那需要具备多么大的能量,眼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倒真是有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

    在督查室期间,王思宇最看不透的人就是邱兆官,只知道他背景很深,为人低调,但两人除了工作之外,极少单独来往,虽然在王思宇离开督查室的聚会上,邱兆官似乎是喝多了酒,说了几句兄弟长兄弟短的醉话,王思宇当时也没有在意,却没想到这小子今天居然露了这一手,帮了自己的大忙,只是王思宇仍有些担忧,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不像是通过正常手段解决的。

    欣喜之余,也生出一丝隐忧,这令王思宇更加对邱兆官的背景产生了某些怀疑,但他没有直接问,而是把话题扯向别处,端着杯子和邱兆官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喝掉了一瓶五粮液,抬眼望去,现邱兆官已经满面通红,目光里也流露出些许醉意,正举着筷子伸向盘子里,吃力地夹着一块肉冻,接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王思宇笑了笑,拿勺子帮他舀到碗里,邱兆官呵呵一笑,自嘲地道:“主任,不好意思,喝得有点多了。”

    王思宇笑了笑,摸起打火机,低头燃上一根烟,轻轻吸了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不动声色地道:“兆官,把事情的经过都讲一遍吧。”

    邱兆官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先把肉冻丢进嘴里,咀嚼了一会,放下筷子,扯下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嘴里喷着酒气道:“通过车牌号码找到偷*拍的人,花了十五分钟;再通过那人找出邬达,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从邬达的嘴里抠出刘福泉来,用了一个小时;查找刘福泉的不良记录用的时间最长,有三个多小时,不过刘福泉在见到那些东西后,没过五分钟就服软了,很快打电话答应我,以后不会再给您找麻烦,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是家里老人安排人去做的,主任,这个回答您满意么?”

    王思宇端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方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能这样快地把事情摆平,必然采用了非常手段,甚至是……不择手段!这个邱兆官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尽管王思宇对玉州的地下世界知之甚少,但他隐约猜测到,身边的这位恐怕就是出自某个黑道家庭。

    “兆官,家里人是做什么的?”王思宇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目光炯炯地盯着邱兆官问道。

    既然心里有了疑虑,王思宇也不想藏着掖着,索性把话挑明了讲出来,他一向不太喜欢和黑道中人打交道,究其原因,除了小腹上那道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刀口外,也和他对那些人的认识有关,黑道中人做事大都不计后果,不喜欢按规矩出牌,一旦沾上边,就会被对方死死咬住,慢慢拖下深渊,这些年来,每次打黑行动,都能带出不少官员出来,并不是那些官员脑力不够,而是上船容易下船难,落了把柄在对方手中,就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人家,除了同流合污,乖乖就范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嗯,做生意的,是偏门生意。”

    邱兆官这次没有掩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句话说完后,酒桌上立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邱兆官以玩味的目光观察着王思宇的表情,他也想看看,这位自己很欣赏的昔日顶头上司,在听到刚才这番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很多人都对黑道上的人深恶痛绝,想来这位年轻的主任也不会例外。

    王思宇眉头紧锁,一言不地吸着烟,过了半晌,他才把半截烟头丢在地上,拿脚踩了踩,神色复杂地盯着邱兆官看了一会,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子重重地镦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道:“兆官,你既然已经上岸了,就别再回头,在这件事情上我感谢你,但以后别再用类似的手法,我不希望你掉进去。”

    邱兆官展颜一笑,先帮王思宇斟了酒,接着抬手在红的颈部摩挲几下,便举起杯子道:“主任,难得我们能单独在一起喝酒,今晚要喝个痛快。”

    王思宇微微一笑,点点头,端起酒杯道:“好,这是你说的,一会可别后悔。”

    两人碰了杯,各自把杯中酒喝了进去,便开始聊着闲话,继续推杯换盏,邱兆官今晚状态出奇的好,酒量竟然比寻常高出许多,上身虽然摇摇摆摆,下身却岿然不动,倒有点不倒翁的意思,王思宇见状不禁莞尔,忙喊来服务员,让她又端了些酒菜进来,再下一瓶后,两人的状态就全出来了,勾肩搭背地比划起来,舌头虽然有些僵硬,却互不相让,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说话,两人都讲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王思宇讲了些前段在工作上遇到的烦心事,邱兆官大声嚷嚷着:“理解,理解!”他也不喊主任了,直接叫了王哥,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谈了很多家里的事情。

    邱兆官的外公是玉州最早开赌场的人,后来虽然被警方砸了三次,赌场被迫关闭,但他转行控制了餐饮娱乐业,在完成原始积累之后,又进军房地产行业,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现在已经开了多家公司,名头响当当,是大华公司的董事长,他的儿子早年被仇家绑架撕票,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邱兆官的母亲,她现在和丈夫掌管家里的生意,老人则专心结交政商两届的重要人物,并经常做些善举,现在已经是华西省政协委员,也是玉州黑道中的显赫人物。

    邱兆官从小喜欢在一些娱乐场合厮混,尤其喜欢捣乱,在十六七岁时,就经常带着一群人到处惹事生非,早就在市局里留了许多案底,后来邱兆官的母亲把他送到国外呆了一段时间,在新加坡,他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跨国恋爱,分手后意志消沉,回到华西后闭门不出,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年时间,再次出来后,竟洗心革面,安分起来,家里人也异常高兴,这才帮他改了名字,疏通门路,把他安排到省委办公厅来工作,这件事情,他以前从未和人提及。

    两人喝得开心,聊得更加痛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半,邱兆官醉得不省人事,王思宇扶着他出了包房,饭店的老板却从楼上下来,自告奋勇地送邱兆官回家,因为以前在这家饭店吃饭的时候,那老板曾过来敬过酒,王思宇便很信任他,把人交了出去,自己打车回了家。

    推门进屋后,他没有脱衣服,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王思宇此时也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却仍不忘掏出手机,给廖景卿去一封封短信,过了一会,那只手机就从他的手里脱落,‘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电池飞出几米远,而床上的王思宇浑然未觉,双手抱着一团被子,嘴里已经出了阵阵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接到省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的电话,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司永年便开门见山地道:“王主任,省纪委分到两个挂职名额,机会难得,不知王主任是否有这个意向,如果有意向,请抽时间回来填写报名材料。”

    王思宇试探道:“司副主任,上面领导对这次挂职有什么指导性意见吗?”

    司永年明白他的意思,便隐晦地回答道:“罗副书记曾多次强调,这次省纪委的挂职,要与省委领导的指示精神保持高度一致,以培养锻炼年轻干部为主。”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几声,叹气道:“知道了,那我还是回去报名吧。”

    挂断电话后,和党校这边打了招呼,王思宇打车来到省纪委,先去填写了资料,随后到纪检监察五室转了一圈,刘福泉倒是说话算话,见王思宇推门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电话,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与王思宇热情地握手,脸上全是笑意,其他人也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极有礼貌地打着招呼:“王主任好。”

    只有老黄和程刚迷惑不解,愣愣地望向那里,不知刘福泉对王思宇的态度为何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时间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王思宇和那些人敷衍了几句,就笑眯眯地转身出去,并没有对老黄和程刚表现出丝毫的热情,而是刻意地疏远二人,毕竟若真是被分派到下面去挂职,纪检监察五室的日常工作想必还是由刘福泉这位副主任来把持,如果王思宇对两人表现出特殊的好感,一旦落到刘福泉眼里,反倒对他们不利。

    说心里话,王思宇对刘福泉还是很佩服的,这家伙不但很有手腕,演技也极高明,分明是被邱兆官捉到了不可告人的短处,不得不就范,但在酒桌上依旧做了场戏,不但收买到邬达的忠心,即便是自己,也险些被他哄骗过去,以为他是条磊落汉子,怪不得他能拢住一些人,此人还是很有些道行的。

    回到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一杯茶喝完,报纸只看了一半,电话铃声响起,王思宇便下了楼,敲开罗云浩的办公室,罗云浩见他进来,把手头的文件放下,身子向后一仰,很是热情地招手道:“王主任,快坐,最近在党校学习的怎么样?”

    王思宇微笑着坐在沙上,点头道:“谢谢罗副书记的关心,在党校这段时间收获很大。”

    罗云浩点点头,喟然道:“是啊,年轻干部就要加强学习,当然,不止是理论上的,还要理论联系实际,更要活学活用,不能头脑僵化,对了,听说这次挂职你也报名了,很好嘛,你这么年轻就是正处级了,这在我们华西省也算很少见的嘛,要是到基层好好打磨几年,以后那就是栋梁之才,前途无量啊。”

    王思宇点头笑了笑,随口敷衍道:“罗副书记言重了。”

    罗云浩极为大气地摆摆手,爽朗地笑道:“王主任,你不必谦虚,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你这个人优点很多,诚实稳重,业务能力强,看问题也比较全面,这在年轻干部里面还是很少见的嘛,远的不说,就说青州那个案子,你是有功的,年底有个华西省十大青年干部的评比活动,我准备把你报上去,另外,这次下去挂职,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好好干吧!”

    说完,他笑眯眯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上一口,目光移向别处,表情逐渐变得冷淡下来。

    王思宇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便微笑着起身告辞,走到楼道里,却遇到了信访室主任刘广原,他这次也报了名,只是这次报名的人倒是出奇的多,有七八位正处级干部,不过刘广原看上去倒很乐观,挤眉弄眼地道:“这次下去非我们两个莫属,毕竟上面有人大力支持嘛。”

    王思宇当然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嘿嘿地笑了笑,拿手指了指刘广原,两人现在的情形倒有些相似,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只不过王思宇更惨了点,刚来省纪委没多久,就又要挪地方,虽说以这种形式离开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不爽。

    闲聊了一会,王思宇忽地想起夏余姚来,他知道刘广原和夏余姚之间的关系,便轻声道:“夏副厅长现在怎么样?”

    刘广原叹了口气,摇头道:“别提了,就他那脾气,到哪都一样,什么都看不惯,去了新单位就跟人吵了一架。”

    王思宇微微皱眉,点头道:“夏副厅长原则性太强了,轻易不肯妥协,这样确实容易被动。”

    刘广原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他那是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当官的哪有几个像他那样的,以前在荆南市的时候,就有好多次被排挤得没了位置,能走到省里来,都算万幸了。”

    在刘广原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抽了一支烟,王思宇便起身告辞,回到电视台家属楼,抱肩躺在床上,想起这些日子生的事情,竟有些心灰意冷,不由得暗自琢磨道:“官场上打拼太累了,时刻都要提放着明枪暗箭,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应该早做准备,想办法搞些干净钱来,以后若是仕途不畅,大不了辞官走人,学学韦爵爷,领着大小老婆们过神仙日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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