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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中国讲稿][张荣明]《庄子的智慧》之一 “有用无用论”
主持人:上来先给您一个故事,距今天大概2300多年以前,也就是我国古代战国时期,宋国的蒙县,大概在今天河南商丘附近,有一个管理漆园的人,漆园什么意思?不是我们现在搞油漆的地方,就是橡胶树园,古代人把橡胶树叫做树漆,这个管园子的人家里面虽然穷,但是非常好学,因此非常有智慧和学问。
楚庄王听说了这个人的才能,就派了两个使者带了千两黄金,来请他到楚国当官,但是这个人却对他们说了这样一件事。从前有一头牛,非常健壮和漂亮,他的主人觉得这么好的一头牛,不应该在田里劳动,于是决定将它献给皇帝,皇帝派人来看,果然神牛也,于是将它牵到了皇宫的专有牛棚,给它吃最好的草料,还给它披上五彩的绸缎,甚至还给它听音乐,那叫对牛弹琴,这样养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一天皇上举行祭祀大典,就派人把这头牛牵了出来,祭祀杀掉了。这头牛正是因为健壮和漂亮,所以被选作了皇室祭祀天地的供品。故事说完了,楚国的使者就明白了这个人的意思了,他不想和故事里面的那头牛一样,因为才能出众,但是落得被伤害的下场。这位管漆园的人不简单,是谁呀?就是庄子。
今天在演播室里面跟我一起给您讲庄子智慧的是我们华东理工大学的张教授。
嘉宾:你好,大家好!
主持人:您是研究哲学思想史的,那么在您研究过程当中,您是怎么看待庄子的?
嘉宾:庄子在中国哲学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天才的哲学家,又是一位文才斐然的文学家,他的哲学思想,放在整个世界哲学史上,与那些大的哲学家相比,比如苏格拉底、伯拉图、亚里士多德相比,也毫不逊色。尤其他丰富的想象力,出神入化,如神龙飞天,神出鬼没,所以他自己讲,他自己的原话是这么讲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什么意思?就是说他自己是专门研究宇宙天地奥秘的问题,所以在中国历史上,那些优秀的人物非常佩服他,我举两位,一位是苏东坡,苏东坡有这样的话,是这样讲的,他说:“吾昔有见,口未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此话怎讲?就是说苏东坡这样的天才,他以前对宇宙人生有看法,但是这个东西他觉得无法表达,今天看了庄子的这本书,他就觉得深得我心,也就是庄子讲出了他内心想表达而未能表达的一些东西,那么苏东坡是什么人?他是大学问家,大诗人,大书法家,像这样一个伟大的文学天才,对庄子这么评价。
第二个人,也是个伟人,鲁迅先生,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上,他对庄子是这么评价的,“其文则汪洋辟圅,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此话怎讲?就是庄子这个文章,如汪洋大海,其中有鱼龙出没,也是气象万千。而且春秋战国当中的诸子百家,都是一些大人物,像老子、庄子、孟子、墨子、韩非子,这些一流的人物,文章和他相比,没有一个能超过他的。
主持人:这个评价真的是非常高。今天我们重点要讲的是庄子关于有用和无用的故事。我们先讲这样一个故事,一天庄子行于山中,见一大树,我先把图给大家看一下,这棵大树枝叶茂盛,但是伐木的人站在它旁边不砍它,问其原因,无所用也,说这树没用,砍了也成不了才。庄子就对他的学生讲,此木以不材而得终其天年,因为它没用,它能活下来。庄子一行人就往前走,来到了老朋友的家,故人相见,高兴,老朋友就叫他的儿子杀鹅,来一顿土豆烧老鹅,来款待宴请庄子一行人,儿子拎着两只鹅来到了父亲面前,爸爸,家里有两只鹅,你只会叫的,一只不会叫的,你说我宰哪只好呢?父亲说:“宰那只不会叫的吧”,言外之意,会叫的还可以让咱们听个响,解个闷。第二天弟子就不明白了,昨天山中之木,因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鹅,可是又以没有用而死了。先生,我们该怎么办呢?这不是很矛盾吗?该怎么办?现在我把问题交给您了。
嘉宾:这个确实是人生的一个大问题,可能都会碰到。庄子当初的原话是这样讲的,“吾将处于才与不才之间”。
主持人:选择有用和没用之间。
嘉宾:对,为什么他要这样讲呢?他主要要看具体的环境和具体的事物,如果你说不才,它是一棵朽木,反而可以保存下来,但是如果你从不才的角度讲,哑巴鹅就活不了了。
主持人:留着也没用。
嘉宾:那么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所以庄子就讲了,我怎么来决定我究竟选择才还是不才?要看当时的具体历史条件,所以他有一句名言,叫“一龙一蛇,与时俱化”,那么也就是说,当一个人的才华已经积聚到一定的时候,可以发挥了,那么周易里面所说,它是飞龙在天,如果当时的历史条件,不允许他的某些才华得到发展,那么他就像一条蛇一样,暂时潜在地下,所以一切的如何选择,它是取决于当时的历史条件,所以叫与时俱化。
主持人:刚才这两个故事看似矛盾,实际上是互为辩证的。
嘉宾:这里面我们再举跟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例子,文革当中的读书无用,这种论调是非常普遍,当时还是有一些有识的青年人,他们仍然不顾这种言论,自己在潜心研究学问,后来全国恢复高考以后,他们因为有知识有准备,去参加高考,名列前茅,碰到新的时代,就可以加以发挥。我也是从文革过来的人,所以我当时想,一个社会要发展,历史要进步,是永远需要有知识的,永远需要人读书,天生不才必有用,但是必有用的前提是要读书要吸收知识,这是一个例子,有用与无用的辩证统一。
另外,当前大学里面有冷门的专业和热门的专业,热门的专业像计算机、外语、经济、国际金融、国际贸易,但是,你们也不要忘了,这些非常有用的专业,尤其选择的人太多,毕业以后你要去找一个非常合适的岗位很难。
主持人:就业难,竞争太多。
嘉宾:那么相反那些冷门的专业,由于选择的人少,一旦你学了以后,你就可以学以致用,就可以找到合适的岗位,这些例子古今的例子都可以说明有用无用实际说是辩证统一,需要人具有前瞻的眼光加以选择。
主持人:关于有用无用意义的延伸,我们再讲一个故事,这也是庄子中的一个故事,不龟手之药,这儿有一幅图,这个人在洗衣服,这是宋国的一位,他们家族有一种药方子,就是能够治疗冬天的时候,手的龟裂,因为有这个药方子,所以他们家世代以洗衣服为生,因为到了冬天他不会伤手。可是有人知道这事之后,他就想买这个方子,而且许以百金,很多的金子,这家人聚在一块商量,我们世世代代都在洗衣服,洗衣服不过挣那么点钱,现在我一天就拥有百两金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这个客人得到了这个药方之后,他没去洗衣服,而是把药方子给了吴王,当时吴王正好和越国打仗,吴王就委派他去统领将士,到了冬天,这个药方子就起作用了,与越国人打水仗,吴国人抹了这个药以后,手都没事,越人手全部开裂,手都没办法握枪,最后失败了。吴国国王高兴了,回来给这个人是加官封爵,还封地了,以后就福禄一生了。这个故事真是给我们感觉,不同的用法,最后结果大相径庭。
嘉宾:从这个故事里面我们得到了很大的启示,就是说同样的一个东西,你怎么去看待它?这个东西在某种条件下所发挥的作用是非常小的,也可以说不大,是无用的,但是如果你能够看中它的潜在的价值,放在另外一个环境当中去,它的作用就非常巨大。所以这个故事也告诫我们,哪怕对日常当中看上去是漫不经心的,无所用的东西,咱们还是要放出眼光,去发掘它内在的有用的方面。
主持人:各位,我手里面是什么?我想各位肯定都认得,这是葫芦。我要问您一个问题,说黄金和葫芦谁有用?那位可能说了,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金子有用了,一丁点的金子就可以买这一大堆的葫芦,历史上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给您听。一个商人乘船过河,船上载满了货物和他赚来的金币,船行到中央的时候,船底突然间漏水了,眼看着船就要沉了,这个时候就从船舱里面漂来一个大葫芦,比我们的大多了,那么他就赶快抓住这个葫芦,当然了,他也没忘记他的金子,用另外一只手抓住金子,准备向岸边游去,可是他的金子太沉了,这人也赚了不少钱,拽着它直往下沉。大家来看这个图,这么大的一个大葫芦,旁边有个钱袋子,不舍得放,可是直往下坠,这下可怎么办呢?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矛盾着,撒手吧,这是他的血汗钱,不撒手吧,水都快要淹没头顶了,最后他终于不情愿地撒手了,但是,金子沉到了湖底,可是他却因为葫芦而保住了性命,您瞧瞧,这哪个有用。这个故事,不知您做何感想?
嘉宾:这个故事确实也讲得意味深长,在南方,人家把这个葫芦称之为“腰舟”,腰上的一个小的船,实际上就是现代的救生圈,有了这个东西,就不可能沉下去。所以有用无用也在这里显示了它的作用。平常看上去很普通的一个葫芦,但是在一个人生死存亡的时候,生死存亡,系于一发,一口气你沉下去就没命了,这个时候有一个大葫芦,就救了你的命,远远超过千金,这个大葫芦在特殊的条件下,它发挥了它的重大的作用。
主持人:到那个时候,葫芦值钱到什么地步,你要把葫芦供着,是你的恩人。
嘉宾:实际上,有用与无用两者确实是相互转化的,所以呢,庄子讲了一句非常感慨的话,他说:“天下人可惜啊”,天下人都知道有用之可用,有用之用,莫知无用之用,这句话太深刻了,那些没用的东西,实际上它隐含着很多有用的东西,而有用的东西,也包含着某些危险的成分,所以这个就是有用与无用的辩证关系。
主持人:有用、无用,这个葫芦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得好好琢磨琢磨它到底有什么用,没准能够琢磨出一个大名堂。天下每件事都有用处,没有彻底无用的事物,只有根据历史条件,结合时代背景,从具体的环境和条件来分析,我们才能看到事物真正的价值,才能明白自己为人处事的中庸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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